第112章 死寂青泥坳,心火照幽霾(1/2)
踏入青泥坳的瞬间,仿佛从初秋一步跨入了深冬的死寂。空气沉重粘稠,连风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流动得异常艰难。阳光明明洒在屋檐和地面上,却仿佛失去了温度,只余下冰冷苍白的光亮。
村中并非空无一人。不少屋舍的门窗后,或村道旁的石墩上,散坐着一个个村民。他们保持着怪异的静止姿态:有人双手抱膝,脸埋在臂弯里;有人仰面朝天,双目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人手中还握着半块发硬的饼,却只是无意识地捏着,任由碎屑掉落。
他们还有呼吸,胸膛微弱起伏,但生命的气息却稀薄得可怕。他们的眼神,是真正的“空”——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期盼,甚至连麻木都算不上,那是一种彻底放弃后的虚无,仿佛灵魂已经提前离开了躯壳,只留下一具还在惯性运作的皮囊。
净厄坊的三位祭师立刻散开,取出净瓶、符箓、香炉,口中念念有词,施展净化安魂之术。柔和的光晕与清心香气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些许沉滞感,但当触及那些村民时,却如同泥牛入海。村民们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未眨一下。祭师们尝试加强法力,其中一名中年祭师甚至将一道凝神符箓拍向离他最近的一位老妭额头。符箓触及皮肤,闪过微光,随即竟自行燃烧起来,化为灰烬,而那老妭只是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依旧木然。
“不行!”中年祭师额头见汗,声音带着挫败,“他们的神魂……被一种极其污秽粘稠的‘念’包裹住了,那‘念’仿佛是他们自己生成的绝望,与神魂几乎融为一体,外力强行驱散,会连他们的意识一起撕碎!”
泽芦部的两位巫祝则试图沟通村中那条穿村而过的小溪的水灵,想借助水之净化与流动特性来冲刷这片土地的沉疴。然而,溪水在此处也变得迟滞无声,水灵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微弱,同样被一种“放弃流动”、“归于死寂”的意念所污染。
女妭一直静静观察着,没有急于出手。她的“传承心火”在体内缓缓流转,与外界那股无处不在的“绝望”概念场发生着微妙的感应与对抗。她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几乎肉眼难辨的灰白色气息,它们无孔不入,试图缠绕、渗透每一个活物的生机与意念。土地、水流、甚至阳光,都被一层淡淡的灰败所浸染。
而村民们身上,情况更为严重。在她的心火感知中,每个村民的识海外围,都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灰白色蛛网般的粘稠物质,那便是“绝望之念”。它们并非简单的附着,而是生出了无数细小的“触须”,深深扎入村民的神魂深处,不断分泌着“无意义”、“徒劳”、“放弃吧”的毒液,侵蚀着他们对劳作、进食、繁衍乃至生存本身最本能的渴望。
这就像一场针对灵魂的“窒息”。
她走到一位相对年轻、症状似乎稍轻一些的村民面前。这是个约莫三十岁的汉子,背靠着一棵叶子掉光了半边的老树坐着,眼神比其他人的“空”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就像即将溺毙的人,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划动一下手臂。
“殿下,此人或许还有一丝残念未泯。”一名净厄坊祭师低声道。
女妭点点头,蹲下身,平视着那汉子空洞的双眼。她没有立刻施法,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汉子那双布满老茧、冰冷僵硬的手。一丝极其微弱、却温暖纯粹的暗金色心火,顺着她的掌心,极其缓慢、轻柔地渡入汉子的经脉。
心火进入的瞬间,女妭“眼前”的景象变了。
她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色荒漠。天空是灰白的,大地是灰白的,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灰白的沙粒,打在身上,带走仅存的热量与力气。荒漠中央,蜷缩着一个黯淡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光团——那是汉子残存的自我意识。无数灰白色的、粘稠的“触须”从荒漠各处伸来,缠绕在光团上,不断低语着:
“种了也白种……虫子会吃光……”
“水会干……天会旱……”
“做了又怎样……还是饿……”
“累……太累了……不如就这样吧……”
“大家都一样……没希望的……”
这些低语,并非完全陌生的恶念,反而像是将农人日常最深的忧虑、对天灾的恐惧、对劳苦的疲惫,放大、扭曲、固化成了无法挣脱的绝望结论。它们利用的是人心最脆弱的部分。
汉子的意识光团,在这无尽的低语与触须缠绕下,光芒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女妭的心火化身,如同一颗微小的金色火星,在这片灰白荒漠中亮起。她没有去攻击那些触须,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火星的温暖与光明,投向那团即将熄灭的意识光团。
“你看,”女妭的心念化作一缕柔和的声音,在汉子意识中响起,“你手上的茧,是你为这片土地付出的证明,不是徒劳的印记。”
“你记得吗?去年暴雨,我们一起挖渠排水,保住了下游的豆田。”
“你妻子做的粟米饼,很香。你儿子第一次学会叫‘阿爹’时,你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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