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403)(2/2)
“待你……倦了……自会……明白。”
声音消散,人影无踪。只留下拉普兰德一人,站在原地,右臂的灰白色缓缓褪去,但那种被“虚无”侵蚀的冰冷空洞感,却仿佛烙印般留在灵魂深处。
万化之轮的提示冰冷地响起:
【检测到极高浓度“虚无”概念样本近距离接触与对抗……解析进程大幅加速……】
【“虚无”命途及相关概念解析度:57.3%】
【警告:宿主存在根基受到“虚无”意蕴轻微侵蚀,需进行深度锚定与调和。】
57.3%……一场惨败,却换来了对“虚无”本质前所未有的深入理解。拉普兰德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真是……讽刺。
但就在她准备离开这片令人不适的区域时,黄泉消失的方向,那“空洞”的边缘,空间微微波动。一个邀请性质的意念,如同丢入水面的石子,轻轻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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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梦境中某处无法定义方位的“高台”。
这里仿佛位于匹诺康尼所有梦境的“上方”,俯瞰着下方那光怪陆离、无数梦境气泡流转汇聚的浩瀚景象。璀璨的“黄金时刻”,童真的“稚子的梦”,狂想的“克劳克影视乐园”……皆如一幅幅流动的画卷,在脚下铺展开来。而在更深的背景里,那冰冷、死寂的“流梦礁”与“空洞”区域,也如同画卷上的墨渍,清晰可见。
黄泉静静地站在那里,依旧背对着(似乎这是她习惯的姿态)。拉普兰德走到她身旁稍远的位置,两人一同“看”着下方这存在与虚无交织的奇异图景。
沉默持续了许久,只有梦境流转的无声喧嚣作为背景。
“你……为何……抗拒?”黄泉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空洞,但少了之前的绝对漠然,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不解?
“那你……又为何……挥刀?”拉普兰德不答反问,右臂的不适已基本被万化之轮压下,但眼神依旧冰冷。
“我……行走……见证……终结。”黄泉回答,“非我愿……乃我……存在。”
“见证终结?然后呢?归于你所谓的‘真实’?”拉普兰德冷笑,“那你的‘行走’与‘见证’,本身不也是一种‘存在’?不也是一种‘意义’?你否定一切意义,却无法否定你正在‘做’这件事的意义。自相矛盾。”
黄泉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长久的沉默。
“……意义……是……寻找。”她再次开口,语速似乎慢了一点点,“我……不再……寻找。”
“所以你就停下?宣布寻找本身无意义?”拉普兰德摇头,“这不是答案,这是放弃。宇宙或许终将热寂,万物或许终归虚无,但在此刻,在‘存在’的这段时间里,每一点星光,每一段情感,每一次抗争,每一次寻找……它们本身就是意义!它们的光芒,不需要永恒的承诺来赋予价值!即便最终消散,它们存在过,闪耀过,这就是意义!”
她指着下方璀璨的梦境:“看看那里!即便那些欢笑可能是被引导的,那些美梦可能是被构建的,但那些个体在体验‘欢乐’的瞬间,那份感受是真实的!即便短暂,即便虚幻,那也是‘存在’的一部分!而你,却想用你那所谓的‘终极真实’,去否定这一切瞬间的真实!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傲慢和自私吗?”
黄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了半边脸。空寂的紫色眼眸,倒映着下方斑斓的梦之光海。
“瞬间……真实……”她低声重复,“如……泡沫。”
“泡沫也有虹彩。”拉普兰德的声音斩钉截铁,“而且,谁告诉你,存在就一定是泡沫?就一定是短暂?即便个体生命有限,文明会兴衰,但‘存在’本身,那不断抗争、不断探索、不断创造、不断联结的‘过程’,那种‘向上的意志’……它难道不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
“永恒……”黄泉似乎被这个词触动,空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其遥远的、破碎的星芒一闪而逝,又迅速湮灭。“希佩的……谎言。”
“不。”拉普兰德此刻福至心灵,万化之轮基于对“同谐”的解析、对“存在”的信念、以及对眼前“虚无”的极致对抗,突然捕捉到了一丝超越当前命途框架的、更加本源的概念灵光,“不是希佩那种将所有个体融入一体的‘永恒和谐’。而是一种……动态的、不断生成的、基于无数短暂‘瞬间真实’汇聚而成的……‘存在的永恒性’。是‘过程’的永恒,而非‘状态’的永恒。”
她顿了顿,感受着万化之轮因这个念头而加速运转、甚至开始尝试构建新的解析模型:
“就像一条河流,其中的每一滴水都在流动、变化、最终消失。但‘河流’本身,那奔流不息的‘过程’,却可以持续很久,甚至形成地貌,滋养生命。个体的存在是水滴,‘存在’本身那抗争、探索、联结的意志,就是河流。只要宇宙中还有意识在询问‘意义’,在抵抗‘虚无’,在创造‘价值’,这条‘河流’就在,这种‘永恒’就在——哪怕它终有一天也会干涸,但在它流淌的每一刻,它都是真实的,有力量的。”
这番话语,并非严谨的哲学论证,更像是拉普兰德自身存在信念的激烈阐发。但它却仿佛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黄泉那空寂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久久不散的涟漪。
她完全转过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凝视”着拉普兰德。空寂的眼眸中,那绝对的虚无似乎褪去了一丝,露出其下深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疲惫,与一丝极其悠远的……困惑。
“……河流……”她低声呢喃,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而拉普兰德的意识中,万化之轮的提示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罕见的“活跃”与“探索”意味:
【检测到宿主对超越性概念“存在的永恒性”(动态过程永恒)的初步阐述与信念锚定……基于现有“同谐”(静态和谐永恒)、“虚无”(否定永恒)解析基础,开始尝试构建新概念模型……】
【新概念模型暂命名为:“恒动”或“过程永恒”。】
【当前解析度:12.1%】
【备注:此概念未在已知命途图谱中明确对应,可能为高阶衍生概念或未被星神占有的潜在命途方向。】
12.1%?永恒?拉普兰德心中也是一震。这个世界,明明没有“永恒”这个命途星神(希佩是“同谐”,并非直接“永恒”),为何万化之轮能解析出“永恒”相关概念?难道……
她的思绪被下方梦境中,突然爆发的一阵剧烈、混乱、充满惊恐与悲伤的集体意识波动打断!
那波动来自“稚子的梦”方向!强烈到即便在这个俯瞰的高台,也能清晰感知!其中蕴含的“失去”、“死亡”、“不可逆转”的意念,比之前“死亡回响”更加清晰、更加集中、更加……具体!
几乎在同一时刻,拉普兰德和黄泉都“看”到,在“稚子的梦”某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梦境的光影骤然暗淡、扭曲!一个巨大的、如同穿着破烂玩偶服的鸟形阴影——忆域迷因“何物朝向死亡”——的轮廓一闪而逝!而在那阴影之下,一个熟悉的、属于流萤(这次是她真实的少女形态)的生命气息与意识波动,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消失!
第二次梦境死亡!而且,是明确针对个体的猎杀!受害者是刚刚与星接触、传递警告的流萤!
拉普兰德瞳孔收缩。黄泉空寂的眼眸,也微微动了一下,看向那个方向,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周身那种“空洞”感,似乎更浓了一些,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就是结局之一”。
然而,未等拉普兰德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另一股庞大、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秩序感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扫过整个匹诺康尼的梦境与现实!那是来自“家族”最高权限的意志——星期日!
这意志并非针对梦境死亡事件本身(虽然肯定也已察觉),而是带着冰冷的怒意与绝对的掌控力,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标——身处现实“黄金时刻”某处贵宾室的砂金!
拉普兰德和黄泉所在的这个特殊高台视角,仿佛能同步“听到”那跨越维度的、冰冷的宣告:
“星际和平公司的代表,砂金先生。”星期日的声音透过梦境与现实的重重屏障,清晰地传来,温和依旧,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您携带的‘基石’——砂金石,似乎对匹诺康尼的梦境稳定性构成了计划外的‘扰动’。我以‘家族’的名义,暂时‘保管’它。在您解释清楚其用途,并保证不再有类似‘意外’之前,您将无法使用它,也无法离开匹诺康尼。”
砂金石被扣押!星期日直接对星际和平公司发难!显然,他不仅察觉了梦境中的死亡事件,更敏锐地抓住了公司一方可能与此相关的“小动作”,并以此为契机,反过来将了砂金一军,彰显家族对匹诺康尼的绝对控制权!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暗流汹涌!
而就在这多重事件爆发的同一时刻,拉普兰德忽然感觉到,在这片俯瞰梦境的高台边缘,另一道温和、神秘、带着淡淡“记忆”芬芳的气息,悄然浮现。
一位身着优雅长裙、发色深紫、眼眸仿佛蕴含万千星辰的女子,如同从一幅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她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的“记忆”光锥,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下方的混乱,扫过黄泉,最终落在拉普兰德身上,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忆者,黑天鹅。
她看着拉普兰德,又看了看黄泉,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一场精彩的理念交锋,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一次强硬的权力展示……还有一位,似乎对‘永恒’有着独特见解的……意外来客。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黄泉对于黑天鹅的出现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空寂之中。
拉普兰德则迅速压下心中因流萤之死、星期日出手、黑天鹅登场带来的重重波澜,异色瞳恢复冷静,看向这位神秘的忆者。万化之轮瞬间标记:新变量——记忆命途相关高位存在,意图不明。
黑天鹅对拉普兰德的目光报以微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光锥:
“不必紧张,观察者小姐。我只是个收集故事的忆者。你们的‘故事’,尤其是关于‘存在’与‘虚无’、‘瞬间’与‘永恒’的这部分……非常珍贵。”
她顿了顿,望向下方依旧璀璨但暗藏杀机的梦境都市:
“谐乐大典,很快就要进入最‘精彩’的部分了。希望你们……准备好了。”
高台之上,四人(黄泉、拉普兰德、黑天鹅,以及下方梦境中无数或欢乐或惊恐的个体)静立,各怀心思,共同俯瞰着这场即将迎来高潮的、光与暗交织的盛大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