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前尘散尽(2/2)

奏疏的最后一段,尤为动人:“苏氏以女子之身,行圣人之事。制利器以御外侮,兴格物以富国民,办医学以救苍生。此非一人一家之福,乃天下万民之幸。若因其母系血脉而疑之、弃之,无异于因噎废食,恐违天意,更失民心。”

当最后一个字读完,殿内许多官员已眼眶发热。

顾清砚的笔,从来都能写到人心里去。他没有纠缠血脉细节,而是跳脱出来,从历史规律、天道民心的高度,为苏浅宁的存在找到了无可辩驳的合理性。

“陛下,”礼部尚书周明远适时出列,声音洪亮,“臣以为,云寂长老之论、顾首辅之奏,已明辨是非曲直。苏氏血脉非但不污,反是天命归微之明证。臣请陛下昭告天下,正苏氏之名,行册封之礼!”

“臣附议!”

“臣附议!”

这一次,附议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澎湃。

那些原本犹豫的中间派官员纷纷表态,连几位宗室老臣也默默低下了头——他们可以反对一个出身不明的女子,却无法反对天命所归。

夜景洐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既如此,”他站起身,玄色龙袍在殿内烛火下流淌着威严的光泽,“传朕旨意:司命夫人苏浅宁,秉天命而生,承革新之志,于国有不世之功,于民有再造之德。其血脉渊源,非前朝之余,乃天命之使。今册立为后,母仪天下,以正国本,以顺民心。”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沉凝:“自即日起,凡有再议其出身、质疑其功绩者,以诽谤国母、动摇国本论处。此旨,明发天下。”

“陛下圣明——”

山呼声中,这场持续了数月、牵动朝野的立后之争,终于尘埃落定。

不是掩盖,不是妥协,而是堂堂正正地重塑了规则:苏浅宁的前朝血脉,从此不再是需要避讳的污点,而是她传奇的一部分,是她天命所归的注脚。

当消息传到凤藻宫时,苏浅宁正在偏殿里调试一架新式的纺纱机模型。

青黛匆匆进来,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细细道来。

说到云寂长老的论断时,苏浅宁的手顿了顿;说到顾清砚的奏疏时,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夜景洐最后那道旨意时,她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他都…做到了。”她喃喃道。

窗外,秋阳正盛。

工学院的方向传来学徒们试验水车的声音,医学院那边飘来药草蒸煮的清香,更远处,依稀能听见女学堂里稚嫩的读书声——这是她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世界。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永远是个异类,用现代的知识在古代挣扎求生,小心翼翼地隐藏来历,连生母的过去都是沉重的包袱。

可现在,有人告诉天下人:你的异,正是天意;你的不同,正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变革之力。

“小姐!”青黛轻声问,“您不去看看陛下吗?他为了今日,筹划了许久。”

苏浅宁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晚些吧。他此刻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她走到窗边,望着皇城巍峨的殿宇。那些厚重的琉璃瓦、高耸的宫墙,曾经让她感到束缚。但如今,她忽然明白了夜景洐那句话的意义——

他要给她的,不是一座囚禁她的黄金笼子。

而是一个能让她施展所有抱负的、最广阔的舞台。

皇后的身份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从此以后,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更多事,影响更多人,将这个时代,推向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方向。

前尘如烟,终于散尽。

从此,她只是苏浅宁。是大雍的皇后,是夜景洐的妻子,是这个崭新时代的,共同缔造者。

夕阳西下时,夜景洐来到了凤藻宫。

他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色常服,身上还带着紫宸殿里熏香的余味。

看到苏浅宁站在窗边的背影,他脚步顿了顿,然后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

“都听到了?”他低声问。

“嗯。”苏浅宁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谢谢你。”

“谢什么。”夜景洐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朕只是说了实话。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朕只是让所有人都看见而已。”

苏浅宁转过身,抬头看着他。夕阳的金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而温柔的轮廓。

这个男人,真的为她劈开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一个月后,”她忽然说,“册封大典结束后,我想去一趟江南。”

夜景洐挑眉。

“医学院在那边设了分院,工学院的纺织新机也要推广。”苏浅宁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她谈起理想时特有的光芒,“我想亲眼去看看,新政在地方推行得如何,百姓真正过得好不好。”

夜景洐笑了,那笑容里满是纵容与骄傲。

“好。”他说,“朕陪你一起去。让天下人都看看,大雍的帝后,是如何与民同行的。”

窗外,最后一缕余晖沉入远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