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轰然倒塌(1/2)

那方沾着李振血迹与尘埃、又被内侍小心翼翼拂拭干净的明黄绢帛,最终并未被送入朱温手中,而是由敬翔亲自接过,妥善收存。这不再是简单的劝进诏书,而是诛杀“逆臣”、废黜太后的铁证,是新朝开基必须祭献的第一份牺牲。

李振的人头,被高悬于汴梁最繁华的城门之上,双目圆睁,凝固着临死前无边的惊愕与悔恨。那张曾经在梁王府邸内外叱咤风云的面孔,此刻在风吹日晒下迅速失去血色,变得青紫浮肿,成了汴梁百姓口中最新、最惊悚的谈资,也成了悬挂在所有潜在“不忠者”心头的一柄利剑。夷其三族的命令被迅速执行,哭嚎声在汴梁城数个角落短暂响起,又迅速被更大的恐惧与寂静吞没。

消息如同带着瘟疫的寒风,无孔不入地吹进了洛阳那座已然残破的宫城。

长秋殿内,当一名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的小宦官,连滚带爬地进来,语无伦次地禀报完李振被定为奸夫、枭首示众、夷灭三族的消息后,何太后手中正捧着的、唯一一套还算完整的白瓷茶盏,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瓷片与温热的茶水四溅,如同她此刻彻底崩碎的心神。

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那双曾经母仪天下、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空洞得如同枯井,映不出丝毫光亮。李振是奸夫,那她是什么?淫妇。朱温甚至不需要任何实质的证据,只需要这一个名头,便足以将她,将大唐最后一点母仪天下的尊严,践踏进污泥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以如此不堪、如此恶毒的方式降临。

紧接着,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喘息、任何申辩的机会——在这座已然姓朱的宫城里,也无人会听她的申辩——一队由朱温心腹宦官带领的、如狼似虎的健壮宫妇和面无表情的甲士,便闯入了长秋殿。

“奉梁王钧旨!”那宦官声音尖利,毫无人气,“何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不堪为天下母仪,即日起,废为庶人,迁入西内冷宫!”

没有圣旨,只有“梁王钧旨”。曾经的太后凤冠被粗鲁地摘下,华贵的宫装被强行剥去,换上粗糙的灰色布衣。她像一件碍眼的垃圾,被那些曾经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宫人,连拖带拽,拉出了居住了多年的长秋殿。

西内冷宫,那是宫中早已废弃的一角,宫墙斑驳,荒草丛生,蛛网密结,殿宇门窗破损,漏风漏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这里没有炭火,没有像样的被褥,甚至连一盏稳定的油灯都难寻。送她来的宫人将她往那空旷、潮湿、冰冷的殿内一推,便迅速锁上宫门,脚步声毫不留恋地远去,将她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黑暗与寒冷,如同无形的巨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她蜷缩在角落里一堆勉强算是铺盖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浸透骨髓的绝望与屈辱。她想起了初入宫时的懵懂与憧憬,想起了儿子被立为皇帝时那短暂虚幻的荣耀,想起了朱温闯入宫中时那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玩物的贪婪目光,想起了自己为了儿子性命委身仇敌的夜晚,想起了那被迫写下的、断送大唐江山的诏书……

一切都成了讽刺。她牺牲了一切,尊严、身体、名誉,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污秽不堪的结局。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和瓦砾,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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