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追猎者将至（1/2）

“远星”号舰桥，时间仿佛被规则荒漠的粘滞感拉长了。引擎低沉的轰鸣不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能源被无情吞噬时发出的哀鸣。导航屏幕上的星图一片空白，唯有那个由“世界排斥力”矢量构成的、指向“秩序之渊”的虚拟坐标，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冰冷而坚定地悬浮在那里。

航向的改变，为流亡的舰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却也带来了更直接、更猛烈的冲击。随着他们坚定不移地朝着排斥力最强的方向前进，周遭规则荒漠的“毒性”似乎在显着增强。

“现实稳定锚”原型机过载的警报变得频繁而刺耳。维持时空泡所需的能量呈指数级攀升，已经占到了舰队总能耗的百分之四十五，并且还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李翔和沃克带领的工程团队几乎住在了引擎室和稳定锚控制中心，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用尽一切手段优化着能量输出，修补着因规则冲击而不断出现的系统漏洞。他们是在与一个不断缩紧的绞索赛跑，延缓着它彻底勒断舰队脖颈的那一刻。

舰体外部，那些临时加装的规则稳定装置，已经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损耗。金属疲劳、能量回路烧毁、非晶态材料在异常物理常数下失去特性……维修报告雪片般飞向艾拉的信息处理中心。备用零件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许多损坏甚至无法修复，只能进行粗暴的物理隔离，这意味着舰队抵抗规则侵蚀的能力正在被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削弱。

人员方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尽管凌星的宣言暂时驱散了迷茫，但持续的高压环境和规则荒漠对精神的侵蚀，并非单纯的意志力可以完全抵消。非战斗减员持续增加，因精神崩溃而被送入医疗舱强制休眠的人员已经超过了三位数。剩下的人，也大多面色苍白，眼神中混合着疲惫、麻木以及一丝强行提起的、仿佛朝圣般的狂热——他们将前往“秩序之渊”视为最终的归宿，无论是救赎还是毁灭。

凌星自身的状态同样在临界点徘徊。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冥想的状态，一方面要分心维持自身精神壁垒，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存在消解”意志；另一方面，他如同一个高精度的感应器，持续不断地感知、分析着周围规则的变化，为舰队微调着航向，避开那些排斥力过于集中、仿佛规则风暴眼般的危险区域。

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修复伤势的过程几乎停滞。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倒映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与那唯一的航向。

【能源储备32%……稳定锚能耗48%……这样下去，最多十五天……】

【人员精神阈值持续下降，崩溃速率加快。】

【规则侵蚀对舰体结构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他们在慢性自杀。】

【真能撑到‘秩序之渊’吗？我看悬。】

【就算到了，面对‘世界’的核心力量，这支残破的舰队又能做什么？】

弹幕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传递着悲观的信息。在这片被“世界”力量深度浸染的区域，连高维观测都变得极其困难。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航行中，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遗迹之主！”沃克沙哑却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突然在加密通讯频道中响起，“我们……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凌星猛地睁开双眼：“说清楚。”

“我们在分析规则排斥力梯度时发现，在前方约三标准日航程的一处区域，排斥力矢量出现了异常的……‘涡流’和‘凹陷’！”沃克快速解释道，同时将一组复杂的数据模型传输过来，“那里的规则排异强度远低于周边平均水平，空间结构也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褶皱’和‘固化’特征！我们推测，那里可能存在一个尚未被规则荒漠完全同化的、稳定的……‘规则碎片’或者‘旧日时空泡’！”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舰队高层中炸响。

一个尚未被完全“格式化”的区域？这意味着可能存在相对稳定的空间，可能存在的、未被“虚无”污染的能量源，甚至可能是……一个能让舰队短暂休整、进行关键维修和补充的落脚点！

希望，哪怕再渺茫，也足以让濒临崩溃的人重新燃起斗志。

“确认坐标，全舰队最高效率，向该区域前进！”凌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命令。无论那里是希望之地还是新的陷阱，他们都必须去看一看。这是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光亮，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舰队艰难地调整方向，朝着沃克发现的坐标点驶去。越是靠近，传感器反馈的数据就越是令人惊讶。那里的规则确实呈现出一种与周围荒漠格格不入的“惰性”和“古老”感，仿佛一块被时光遗忘的琥珀，凝固了某个过去的时空片段。

经过三天几乎是榨干最后潜力的航行，舰队前方，那永恒的灰白色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的色彩。

那是一片极其广袤、由无数破碎星体残骸和凝固的星云物质构成的、缓慢旋转的废墟带。这些残骸并非规则的星际尘埃，它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几何形态，棱角分明，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而冰冷的幽光。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片废墟带的中央，空间本身仿佛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的“凹陷”，所有的规则排斥力在靠近这个“凹陷”时，都如同水流遇到漩涡般，被巧妙地偏转、削弱了。

这里感觉不到“世界”那充满敌意的、活跃的排斥，只有一种万古死寂的、凝固的“拒绝”。仿佛这片区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早已死去的“异常”，连“世界”都暂时将其忽略，或者难以完全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