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燃烧的日记本(1/2)
那股寒意不像冬天的风,倒像是从冷库缝隙里渗出来的陈年冻气,直往指甲盖里钻。
林默手一抖,差点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扔出去。
他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上海的夕阳正把库房地板烤得暖洋洋的,但这本被火烧得成了炭酥状的日记本,拿在手里却像握着一块冰。
他咽了口唾沫,戴着棉纱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去触碰那卷曲的边缘。
稍微用力一点,这唯一的遗物可能就会碎成一堆黑粉。
“滋啦——”
耳边没有风声,只有油脂燃烧的爆裂音。
林默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博物馆恒温恒湿的白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焦黄与猩红。
那是火。
漫山遍野的火,连石头都在烧。
空气里全是硫磺和烤焦的皮肉味,呛得他肺管子生疼。
视线极度模糊,林默感觉自己正趴在一个滚烫的土坑里,手里死死攥着半截铅笔。
他的手背上全是燎泡,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和干涸的血。
“指导员!撤吧!一排没人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在耳边炸响。
“撤个屁!”
林默感觉“自己”吼了回去,嗓子哑得像破锣,嘴里全是沙子,“团部在后面,往哪撤?死也得给我死在这个坑里!”
热浪扑面而来,头发发出焦臭味。
“自己”低下头,哆哆嗦嗦地在那个本子上写字。
手抖得厉害,铅笔尖几次戳破了纸张。
没有豪言壮语。
在那一刻,那个被火光映照得如同厉鬼般的男人,满脑子只有深深的愧疚。
“我对不起团长……没守住……我对不起兄弟们……”
最后一笔落下,巨大的火团像怪兽的舌头一样卷了过来。
“呼——”
林默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膝盖重重磕在工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大口喘着气,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库房里静悄悄的,那本焦黑的日记本依然静静躺在桌上,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一幕只是幻觉。
但指尖传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做不了假。
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是至死未能释怀的悔恨。
两小时后,复旦大学历史系鉴定室。
陈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手里的放大镜在特制的红外光源下移动得很慢。
室内很安静,只有排气扇嗡嗡的转动声。
林默站在一旁,手里捏着那个已经不再发烫的易拉罐,眼睛盯着屏幕上经过光谱分析还原出来的字迹。
“张德昌。”
陈教授直起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沉重,“如果没弄错,这是松骨峰战役里,三连的那位指导员。”
——这名字像根针,扎进他刚从火场爬出来的记忆里。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松骨峰,那场仗太有名了,有名到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那是“最可爱的人”。
“但是……”陈教授顿了顿,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泛黄的复印件,指着上面一行模糊的备注,“当时的战后统计很乱。三连打光了,阵地反复易手。关于张德昌,有一条未证实的记录,说是在最后关头阵地失守,尸骨无存,甚至……当时有逃回来的伤员神志不清,说看见指导员往后跑了。”
林默的手指猛地收紧,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变形声。
“往后跑?”
他想起幻象里那个宁愿被火烧死还在写检讨的男人。
那根本不是逃跑,那是绝望中的死守。
“档案上怎么定的?”林默问,声音有点干涩。
“失踪。”陈教授叹了口气,“因为没有确切的人证,加上那个流言,虽然没定性为逃兵,但也没有评上烈士。这本笔记……是在清理旧库房时发现的,当年应该是作为无名遗物收回来的,一直没顾上鉴定。”
林默看着那行还原出来的字迹:“我对不起兄弟们。”
这哪里是逃兵的忏悔,这是一个指挥官在极度劣势下,把责任全扛在自己肩上的绝笔。
“我想找个人。”林默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当年那个伤员,或者是三连其他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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