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锈蚀斑斑的军号(1/2)

那东西很轻,入手却有一股子往下坠的分量。

是一截被暴力撕裂的铜管。

断口处锋利且狰狞,像被什么巨兽的牙齿硬生生咬断了一样。

原本黄澄澄的铜色早就看不见了,被一层厚实的、黑绿相间的铜锈和陈年血垢包裹得严严实实。

林默屏住呼吸,从工具台上拿起一把最小号的软毛刷,试探性地在那层铜锈上扫了一下。

灰尘腾起,呛得人鼻子里发痒——那灰是干涩的、带着铁腥气的微粒,一吸就钻进喉底,引发一阵隐秘的痒意。

随着毛刷的游走,铜管下方的弧度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军号的号嘴和前半截管身。

剩下的半截喇叭口,大概早就成了战场焦土的一部分。

就在指尖触碰到号嘴边缘那一圈细密牙印的瞬间,胸口那块刚安分了几天的怀表,毫无预兆地烫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温热的脉动,而是一次尖锐的灼烧。

紧接着,耳膜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刺入了一声尖厉的啸叫。

视网膜上炸开一片刺目的白,耳道深处嗡鸣骤然坍缩成隧道——他感到自己的颅骨正在变薄、变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声号角从中劈开。

“嘟——嘟——嘟嘟嘟——!”

地下库房那昏黄的灯光瞬间被凛冽的风雪吞没。

林默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但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皮肤表面却反常地沁出细密冷汗,黏腻微凉;风刮过脸颊时,像砂纸擦着冻僵的皮肉,留下细微刺痛。

眼前是一片惨白的山脊。

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周围全是爆炸掀起的黑烟——硝烟味浓烈、焦苦,混着雪尘的凛冽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的血气。

视线很低,似乎是趴在雪坑里。

风灌进棉袄领口,冰碴簌簌掉进后颈,激得脊椎一颤;身下冻土坚硬如铁,膝盖骨硌得生疼,指节深陷进雪壳之下,传来粗粝而刺骨的寒意。

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身影猛地从雪堆里弹了起来。

是个半大孩子。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身上那件棉袄并不合身,袖口空荡荡地挽了好几道,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军号。

那军号擦得锃亮,在漫天硝烟里闪着光——金属冷光刺眼,映得瞳孔微微收缩;号身触手处残留着少年掌心的微温与汗渍的微咸气息。

“号兵!吹响它!给老子吹响它!”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吼了一嗓子,声音嘶哑得像是喉咙里含着血块——那吼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余音里还裹着炮弹破空的尖啸残响。

那孩子没回头,也没躲炮火。

他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正在逼近的灰褐色人墙,把号嘴塞进嘴里,深吸了一口气。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牵扯着肋间冻僵的肌肉,发出细微的、绷紧的咯吱声。

“嘟——哒——嘟——嘟——!”

冲锋号的声音穿透了爆炸声,嘹亮,高亢,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那声波撞在耳膜上,竟有实质般的震颤,连颧骨都在微微发麻。

但这声音只持续了两秒。

一颗迫击炮弹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炸开。

气浪夹杂着弹片,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在那单薄的身躯上。

号声戛然而止。

那孩子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掀飞出去,但在落地的瞬间,他竟然挣扎着又爬了起来。

半个身子全是血,左臂软塌塌地垂着——温热的血顺着肘弯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小坑,蒸腾起极淡的、铁锈混着体温的腥气。

他没有退,也没有倒下,而是用剩下的那只手,颤抖着再次举起了军号。

那军号已经断了,只剩下一半。

他把那个残破的号嘴塞回满是鲜血的嘴里,鼓起腮帮子,拼了命地吹。

没有嘹亮的号音了。

只有“呜……呜……”的气流声,混杂着血沫翻涌的声音,像是风在破风箱里哭嚎——那声音从喉头挤出,带着湿漉漉的、粘滞的咕噜声,每一次呼气都喷出一团带血丝的白雾。

但他还在吹。

只要他站着,只要他在吹,身后的那些身影就像是疯了一样,端着刺刀往上扑。

直到又一声更近的爆炸,彻底淹没了那个瘦小的背影。

左膝还陷在雪里,右手指甲深深抠进冻土——可指尖传来的只有工具台金属的冰凉。

他喉咙里呛着硝烟味,却吸进一口混着铜锈与咖啡渣的浊气。

“呼——”

林默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腰撞在身后的档案柜上,“哐当”一声巨响。

库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那盏老旧的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电流声细密如蚁爬,衬得耳道里残留的嗡鸣愈发清晰;冷汗顺着眉骨滑落,滴在手背上,凉得像一小滴融雪。

林默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眉骨往下淌,滴在手背上。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号。

刚才那“呜呜”的漏风声,似乎还残留在耳边——不是听觉记忆,而是下颌骨深处隐隐的震动感,仿佛牙关仍在无意识咬合。

那不是冲锋号,那是命。是用最后一口气顶出来的命。

“你是谁……”林默嗓子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口处,指腹被锋利的铜茬划破了一道细口子,血珠渗进去,瞬间消失在黑绿色的铜锈里。

三天后。

苏晚的工作室里乱得像个刚被打劫过的便利店。

满地都是废纸团,打印机“嗡嗡”地吐着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速溶咖啡味和红油面皮味——焦香辣气直冲鼻腔,混着纸张霉味与静电的微臭。

“找到了!”

赵晓菲顶着鸡窝头,从一堆发黄的旧档案里探出脑袋,手里举着一张只有巴掌大的黑白照片。

那是从丹东那边传真过来的,像素模糊,全是噪点。

照片背面隐约能辨认出两行钢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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