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号角未息(2/2)
“别听网上的,接着讲。”
“他们不是冰冷的名字,他们活过。”
每一行字,都像是一块滚烫的炭火,被塞进林默冰冷的胸腔里——那热度并非灼烧,而是沉甸甸的、带着余烬微光的暖流,缓缓熨帖着肋骨内侧的寒凉。
“林默,你看清楚。”苏晚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哽咽,“这不是煽动,这是共鸣。沈清源那种人,坐在空调房里研究了一辈子死档案,他哪里懂什么是‘活着’的历史?他害怕的不是你,是他那一套高高在上的话语权被打破了。”
林默的手指微微颤抖,触碰着那些粗糙的纸面——纸纤维扎进指腹,微刺,却踏实。
就在这时,一直被他紧握在左手掌心的怀表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手机那种机械的震动,而是一股从金属深处传来的脉冲,直通心脏——那搏动竟与他自己的心跳短暂同频,咚、咚、咚,三下,沉重如鼓槌击在胸腔内壁。
林默摊开手掌。
原本光滑的表盖背面,除了那道愈合的裂纹,此刻竟缓缓浮现出一圈新的印记。
那纹路极淡,像是霜花凝结在窗棂上,仔细看去,竟是一连串高低起伏的音符,盘旋成一把军号的形状。
耳边似乎炸开了一道风声。
那是北风卷过山岗的呼啸——裹挟着雪粒抽打岩壁的“嘶啦”锐响,夹杂着冲锋号撕裂空气的锐鸣——尖利、高频,像烧红的钢针直刺鼓膜,余音在颅骨内嗡嗡共振。
那种声音不属于2023年,它来自七十年前,带着血腥味——铁锈混着温热咸腥的气息猛地灌入鼻腔,带着火药味——硫磺与焦糊棉布的呛人气息在喉头翻涌,带着一股子即使把牙咬碎也要往上冲的决绝。
牺牲。召唤。
林默猛地深吸一口气,肺部被冷空气填满,呛得有些疼——气流刮过气管,像吞下一把碎冰碴子,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想起爷爷林建国临终前那个浑浊却倔强的眼神,想起王德全班长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粗粝的棉布纹理仿佛还压在他掌心,想起那些在坑道里等着春天的年轻人。
他们把命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现在只不过是想通过这块表,再看一眼他们用命换来的新世界,再跟亲人说几句没来得及说的家常。
这有什么错?
这也叫煽动情绪?
如果这也是错,那这世上就没有对的事了。
“小张。”林默抬起头,眼神里最后那点犹豫散得干干净净,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小张愣了一下:“啊?林老师,您说。”
“投影仪我会开。”林默整理了一下袖口,将怀表重新贴身放好,那种滚烫的温度贴着胸膛,给了他无穷的底气——金属紧贴心口,热度透过衬衫、皮肤,直抵肋间,像一枚微小的、搏动的太阳,“告诉外面那些人,想举报尽管去,想录像随便录。”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小张,看向门外熙熙攘攘却秩序井然的人群。
那里有白发苍苍的老兵,有系着红领巾的孩子,有眼圈发红的年轻人。
“今天,在这里,谁也不能让这段历史沉默。”
苏晚笑了,眼角带着泪花,用力拍了拍林默的肩膀:“这才像样。设备都调试好了,我和老刘给你盯着,我看谁敢拔电源。”
林默点了点头,推开了休息室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喧嚣骤停。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无数快门按动的声音——清脆、密集、此起彼伏,如同春雨敲打铁皮屋檐。
闪光灯如潮水般涌来,却无法在他脸上照出一丝惊慌。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穿过长长的过道。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嗒、嗒、嗒”,沉稳、规律,每一步都像在叩击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像是一声声即将吹响的号角前奏。
林默走上讲台,手掌轻轻按在麦克风上,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第一排那个空着的座位上——那里放着一束沾着露水的雏菊——花瓣边缘凝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弱却执拗的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