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松骨峰的电台(2/2)
林默的指尖抵着桌沿,指节泛白。
窗外的天光正从玻璃缝里渗进来,他想起孙德昌老人说那是我活着的唯一证明时,眼底的浑浊突然亮了一瞬。
苏晚。他拨通第二个电话,我们需要做个展览。
两小时后,苏晚带着李红梅和赵晓菲冲进修复室,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把摄像机往桌上一放,屏幕里是正在搭建的展馆模型:临时通讯站已经在布电线,老电台是从军博借的,和孙爷爷当年那台同型号。她凑近林默,眼里闪着光,你说要让观众听见当年的电报声,我让技术组做了声浪可视化——电流声会变成光带,在展柜里流动。
林默看着她手机里的设计图,喉结动了动:孙阿姨那边......
我联系了疗养院。苏晚的声音软下来,孙秀英说她爸这两天精神好多了,今早还自己坐起来,盯着窗台上的麻雀看了半小时。她伸手碰了碰林默搁在桌上的手,他在等。
展览开幕那天飘着细雪。
林默站在展馆入口,看孙秀英扶着老人进来。
孙德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胸口别着枚褪色的军功章,每一步都很慢,却比在病床上时直了些。
孙爷爷。林默迎上去。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松开女儿的手,颤巍巍走向临时通讯站。
展柜里的老电台正在播放那段录音,电流声里混着年轻的嘶吼:请求火力覆盖!
是......孙德昌抬起手,指尖离展柜玻璃还有半寸,是我的声音。
他闭上眼,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军装上,晕开个浅灰的圆。
我就说......老人的喉结滚动着,我没记错。
人群不知何时围了过来。
有穿校服的学生红着眼眶记笔记,有白发老兵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有年轻妈妈抱着孩子,轻声说:宝宝听,这是太爷爷辈的故事。
苏晚的摄像机扫过人群,镜头里,观众自发鼓起掌来。
不知谁起了个头,有人低声哼起《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渐渐汇成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林默退到角落,摸出怀表。
表盖内侧的红光不再流转,而是凝成信仰共振·深化六个字,暖得像团火。
他望着人群里的孙德昌——老人正用没沾泪的那半张脸笑着,对着展柜里的电台,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
当晚十点,林默在整理展览反馈时,手机弹出条新通知。
李思远的新视频标题是《当我走进最后的电波:有些故事,值得被听见一万次》。
视频封面是孙德昌老人闭眼流泪的侧影,林默点进去,听见那个总用质疑语气说话的记者,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过去我总在问,我们是否在消费苦难。
但今天,我看见一位九旬老兵在展柜前说我回来了,看见年轻人对着历史鼓掌,听见战歌在展馆里流淌......
视频在渐弱的掌声里结束,最后一帧是展柜里流动的光带,像极了当年松骨峰阵地上,那道从未中断的电波。
林默合上电脑时,怀表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望着窗外的雪,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有些事,不是记着就行。
而此刻他终于明白——铭记是种子,传递,才是让它生根的土壤。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苏晚发来的消息:明天有二十个老兵家属联系,说要捐老物件做下一期展陈。
林默笑了笑,正要回复,余光瞥见网页推送:李思远新视频播放量破百万,评论区:我们等这声道歉很久了
他关掉页面,把怀表轻轻放在修复台上。
表盖内侧的红光里,仿佛又浮现出松骨峰的硝烟,和那个抱着电台的年轻身影。
有些故事,终于被听见了。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