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松骨峰的电台(1/2)

硝烟裹着焦土味灌进鼻腔时,林默的后颈还残留着怀表烫出的灼痕。

他踉跄着撞在冻土堆成的掩体上,震得发报机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这具突然套上的旧军装里,心脏正以陌生的频率狂跳。

通讯兵!敌机枪点在左翼三百米!

炸碎的松针混着弹片从头顶掠过,林默本能地缩头,却在转头瞬间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

那是个年轻得过分的战士,灰布军装浸透暗红,左膝压着块弹片,血正顺着裤管往冻土上滴。

他半张脸糊着黑灰,只剩右眼亮得惊人,手指在发报机按键上翻飞,每按一次就有火星从裂开的机壳里迸出来。

是孙德昌。林默喉咙发紧。

老人疗养院病床上枯瘦如柴的模样,与眼前这个咬着牙发报的少年在脑海里重叠——原来七十载光阴,是把鲜活的人熬成了标本。

滴-答-滴-答的电流声被炮声撕得支离破碎,孙德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蹭过嘴角时,林默看见指缝间渗出的血珠。

他想去扶,手却穿透了对方肩膀——这具身体,终究只是投影里的看客。

指挥部,三三七团通讯班孙德昌报告!少年对着发报机吼,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敌军突破三号阵地,请求火力覆盖!

重复!

请求火力覆盖——

炮弹在十米外炸开,气浪掀翻了发报机。

林默眼睁睁看着孙德昌扑过去,用胸膛护着那堆铁疙瘩,弹片擦着他后颈飞过,在冻土上犁出深沟。

班长说过......孙德昌把发报机抱回掩体,沾血的手指重新按上按键,电台在,阵地就在。

这句话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林默记忆里。

上周疗养院,老人攥着他手腕说我想再听听当年的电报声时,喉结也是这样上下滚动的。

怀表在军装内袋发烫,林默下意识摸向胸口,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无数碎片突然涌进脑海——滋滋电流声里混着少年的嘶吼,模糊的黑白照片显影:战壕里的发报机,燃烧的山头上飘着半截军旗,穿灰军装的战士正低头操作,后颈有道新鲜的血痕。

这是......林默瞳孔微缩。

照片里少年后颈的伤痕,与此刻孙德昌后颈的位置分毫不差。

轰——

又是一轮炮击。

林默被气浪掀得撞在掩体上,再抬头时,孙德昌已倒在发报机旁。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按按键的姿势,左胸洇开的血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李班长......少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换我护着电台了......

林默冲过去想按住他的伤口,手却再次穿透血肉。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军装不知何时也染了血——是孙德昌的血,顺着发报机外壳流下来,滴在他手背上,烫得几乎要烧穿投影。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金光裹着刺目白光。

林默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修复室的冷光灯正刺得他眼眶发酸。

发报机的余温还残留在掌心,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四点十七分。

档案专家周晓明的号码被他翻出来又按掉三次,直到第四遍,他终于按下通话键。

周老师,我需要确认一段电报录音。林默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关于松骨峰战役失联前的最后通讯。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接着是翻纸页的沙沙声:小林?

你怎么......

求您现在查。林默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从防潮盒里取出孙德昌的磁带,可能和老人的心愿有关。

三十分钟后,周晓明的声音带着颤音炸开:找到了!

1950年11月30日14时23分,三三七团通讯班最后一条明码电报——敌军突破三号阵地,请求火力覆盖他听见纸张被捏皱的声音,录音残本里有段背景音,是发报机电流声混着咳嗽......和你发来的音频比对,声纹吻合度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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