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信仰的重量，不正页纸（2/2）

文物鉴定室的白帜灯亮起时，周晓明的老花镜都没来得及戴。

他凑近党证的动作像只觅食的老龟，鼻尖几乎要贴到纸页上：血迹是陈年人血，和封皮的磨损程度吻合。

内页的钢笔字是英雄牌墨水，五十年代志愿军常用款。他用放大镜对准照片夹层，这里有东西！

林默凑过去，看见党证最后一页和封皮之间，夹着张一寸照片。

相纸边缘焦黑，中间却清晰——穿棉大衣的年轻战士站在战壕前，胸前的党徽闪着光，身后是被炮火掀翻的铁丝网，他却笑得很灿烂，像在自家田埂上。

团级指导员标配。周晓明推了推眼镜，看这肩章，三三五团的，和你爷爷当年的部队......他突然住了嘴，抬头看林默。

林默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的党徽：我爷爷说过，三三五团有个铁疙瘩指导员，打仗时总把党证贴在胸口。他喉咙发紧，他说那指导员牺牲时，党证上全是血，可里面的字一个都没模糊。

周晓明的手在发抖，他掏出白手套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我现在就联系军史馆，查三三五团五十年前的烈士名单。

上午十点，林默的手机在展厅里震动。

是苏晚发来的链接，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神圣化的代价——当文物修复师成为情感操盘手》。

作者李思远，那个去年为了流量写上甘岭存水罐是炒作的记者。

一块染血的破布，值得博物馆大动干戈？

信仰印记，不过是利用集体记忆的情感绑架。

我们需要的是真实的历史，不是被美化的眼泪。

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发颤。

留言区已经炸了：过度煽情道德绑架作秀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小宇昨天写的我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被顶到了热评，下面跟着条回复：天真，你以为当英雄很光荣？

默哥。李红梅从布展区跑过来，手里攥着平板，微博热搜第三了，#文物修复师被指煽情#。她眼睛红红的，晓菲去打印澄清材料了，子阳哥在联系军史馆要证明......

我没事。林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往修复室走。

路过信仰之墙时，他瞥见小宇昨天放的棒棒糖还在花篮里，糖纸被灯光照得发亮，像颗没融化的星星。

深夜十一点，修复室的监控灯在墙角闪着红点。

林默把投影时录的影像调出来，战士临终前的眼睛在屏幕上放大——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冻得发紫的脸上，眼睛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不是我想神化它。他对着屏幕轻声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是他们本就该被铭记。

他翻出周晓明白天给的鉴定报告，党证夹层里的照片背面，有行模糊的铅笔字：志强，等打完这仗，咱去看天安门。

林默的手指停在两个字上。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三三五团有个小四川，党证上刻着名字......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党证上。

林默轻轻翻开内页，一张泛黄的纸片突然从夹层里滑落——是半页家书，边缘被火烧过，最下面三个字却清晰：刘志强。

修复室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林默把纸片小心夹回党证，起身时碰响了桌上的怀表。

表盖内侧，不知何时又多了行新字：1950.10 云山郡 刘志强，墨迹未干，像被人用体温焐化的雪水写成。

他摸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去北京的高铁票。

军史馆的老张头说过，三三五团的烈士档案，在特藏室b区第三排。

明天。林默对着怀表说，明天，我就去把你的名字，从纸页里，捧到阳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