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血色怀表(2/2)
他不是逃兵,是在赎罪。林默的指尖划过笔记里的一行字:今天埋雷时,想起二牛说想攒钱给娘盖砖房。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津贴分他家里一半。墨迹在字上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苏晚带着李红梅赶到时,修复室的白板上已经贴满时间线:1950年11月28日七连覆没,1951年李德昌扫雷牺牲,1952年他的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儿子改嫁,给孩子改姓——李思远的出生证明上,父亲一栏写着。
所以李思远根本不知道自己爷爷的真名。苏晚摸着照片里穿列宁装的姑娘,他这些年黑志愿军,其实是在替爷爷?
他需要一个恨的理由,来掩盖不敢承认的血缘。林默把李德昌临终前在急救站写的信推过去,信纸边缘烧得焦黑,这是他用最后一口气写的,说如果有来世,我要当七连的第38块墓碑
纪录片上线那天,林默在博物馆的展厅里站了整整三个小时。
展板上,七连三十七位战士的名字被重新描成金漆,最边上多了块小牌子:李德昌,原七连连长,1951年4月12日扫雷牺牲。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全是私信提醒。
他点开李思远的最新视频,画面里的男人眼眶通红,镜头怼着他的脸:他们说我爷爷是英雄?
可他让三十七个家庭破碎!
这种人也配进纪念馆?他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砸向镜头,林默,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历史!
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圣人情结!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走到展板前,手指抚过李德昌三个字。
玻璃展柜里,李德昌的怀表正和他的怀表并排躺着——那是赵晓菲从老家旧木箱底翻出来的,表盖内侧同样刻着1950.11 长津湖。
深夜十一点,修复室的灯还亮着。
林默把两块怀表并排放在修复台上,指尖悬在自己的怀表上方。
这是他第三次尝试灵魂共振模式,前两次都被强烈的眩晕感打断。
这次,当他的掌心贴上表盖时,记忆像被撕开的棉絮般涌来——
寒风、机枪声、二牛抱着炸断的腿喊连长我疼、卫生员用冻硬的纱布给他包扎时说李连长,您这怀表真是命硬、最后那声巨响前,他对着山谷喊对不住了,兄弟们......
林默跪在地上,额头抵着修复台,眼泪砸在玻璃上。
他终于明白,李德昌的悔恨不是历史的污点,而是照见人性的镜子。
那些被他藏了六十年的痛苦,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对不住,才是历史最真实的温度。
怀表突然发出细微的声。
林默抬头,看见自己的怀表弹孔处,正缓缓渗出一缕微光,像极了李德昌临终前说的如果有来世——那缕光里,似乎还映着半页泛黄的纸角,墨迹未干的字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