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未竟的誓言(2/2)

苏晚轻轻点头,李红梅的镜头缓缓推近。

王文杰的手指把纸巾捏出了褶皱:我小时候总问他,为啥非得入党?

他就说,松骨峰那场仗,他抱着炸药包冲出去时,看见排长胸前的党徽在闪。他突然停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后来排长没了,党徽嵌在他血肉里。

我爷爷说,那光比炮弹亮多了。

一滴眼泪砸在他毛衣上,晕开个深色的点。

苏晚把保温杯递过去:慢慢说。王文杰接过杯子,却没喝,只是盯着杯壁上的水雾: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小杰,爷爷对不起组织,申请书没交上......他的声音断成碎片,可我翻遍老房子,找到了那个布包——申请书在最里面,用他当年的汗巾裹着,一点没潮。

林默站在镜头外,看着王文杰肩膀颤抖。

展馆里王建国的申请书原件突然浮现在他眼前,纸页边缘的焦痕,还有那句被血渍晕开的请组织考验我。

他摸了摸胸口的怀表,那里的温度又升起来,像在回应。

三天后,市委党史办的会议室里,周晓明推了推眼镜,把资料夹轻轻合上:申请书原件、战地日记复印件、家属口述记录,全部确认无误。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五位老干部,最中间的白发老人指尖敲了敲资料夹:小周,你怎么看?

王建国同志在1951年3月的松骨峰战役中,于火线递交入党申请,且后续战斗中表现出党员应有的觉悟。周晓明声音沉稳,根据《中国共产党发展党员工作细则》,对牺牲的同志可追认为党员。

林默坐在会议桌末端,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资料上。

他想起那天在投影里,王建国把申请书贴在胸口的模样——那不是一张纸,是团火。

轮到他发言时,他深吸一口气:也许他没等到批准,但他的信仰从未动摇。

老人们沉默了片刻。

最年长的那位摘下眼镜,用指节揉了揉眼角:我当年在朝鲜当干事,见过太多这样的战士。

他们的申请书可能没送到,但他们的血,早把名字刻在党旗下了。

会议结束时,周晓明拍了拍林默的肩:等结果吧。林默走出大楼,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苏晚的纪录片《未竟的誓言》上线两小时,已经登上热搜。

他点开评论,第一条就是:迟到的党员,永不迟到的信仰。

晚上十点,林默在出租屋里煮面。

怀表搁在茶几上,突然发出轻响。

他抬头,看见表盖缓缓弹开,金光在墙面投出模糊的影子——是另一个阵地,另一个战士。

那战士蹲在弹坑里,用冻僵的手掰下雪块润了润笔,在烟盒背面写着什么。

林默凑近,听见细碎的呢喃:要是能活着回去......

怀表的热度透过桌面传来,这次不是灼烧,是温暖的流淌,像初春的溪水。

林默伸出手,影子里的战士突然抬头——他的眼睛和王建国一样亮,亮得能照见六十年后的月光。

这不只是历史......林默低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怀表表面的金光,这是活着的记忆。

怀表在他掌心震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窗外的月光爬上桌角,照见表壳内侧不知何时新增的刻痕——1951.4 汉滩川。

林默望着那行字,听见遥远的、冰雪消融的声音。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苏醒,从泛黄的纸页里,从模糊的记忆里,从一块带弹孔的怀表里,正一步步走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