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信仰回声(2/2)

他想起上周来参观的老战士们,他们攥着他的手说当年我们连......,说到一半就哽住,仿佛一开口,那些冻成冰雕的战友就会从记忆里爬出来,拍掉身上的雪,喊他。

林老师?

王文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伙子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蓝方巾叠得方方正正放在花束上:我奶奶让我给您带句话,她说建国要是看见这么多人记着他,该笑醒了他顿了顿,又补充,她还让我把方巾捐给博物馆,说这是给孩子们看的宝贝

林默接过方巾时,摸到布料上洗得发白的针脚。

那是王建国的娘当年塞给他的,里面包着半块锅盔,后来跟着他过鸭绿江,进战壕,沾过雪水,蹭过血渍。

现在方巾上还留着淡淡皂角香,像某个北方农妇在灶前揉面时,抬头对儿子笑的模样。

暮色漫进展厅时,林默才发现自己站在留言墙前已经两小时。

最后一批观众离开的脚步声渐远,他正打算关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条陌生短信,号码归属地显示北京:张远航。

能聊聊吗?

他握着手机愣住。

张远航是最近总在网上质疑抗美援朝展真实性的历史博主,三天前还发视频说血指印是后期做旧。

林默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视频通话邀请,屏幕里的男人坐在堆满资料的办公室,台灯在他眼下投出阴影:我刚看完你们的纪录片。

张远航的声音哑得厉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上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我爸是志愿军,牺牲在金城战役。

我从小恨他,恨他留下我和我妈。他翻开日记本,镜头对准其中一页,今天才发现,他最后一篇日记写着:若有幸归来,愿加入党组织,为国为民。

后面画了个叉,批注是等打完这仗

屏幕里的男人突然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他没等到那仗打完。

我也没等到他的申请书。

林默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展柜里王建国的申请书,想起松骨峰老周用弹壳刻的名字,突然明白有些质疑不是恶意,是疼痛——是被历史割伤的人,用刺保护自己的伤口。

要看看他的名字吗?林默轻声说,我们展馆有烈士名录墙,我可以帮你找......

怀表在口袋里发烫。

林默摸出来时,表盖缝隙渗出的金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在两人之间凝成半透明的幕布。

这次不是战壕,是个被炮火掀翻的地堡,断墙上挂着半面国旗,一个年轻战士跪坐在瓦砾堆里,左手抱着被炸断的右腿,右手用刺刀在钢板上刻字。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苏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默回头,看见她举着摄像机,眼睛里映着投影的光。

战士的刺刀尖崩了口,他就用指甲抠,血顺着指缝滴在字上,把笔画染得更红。

投影淡去时,怀表表面的金光像活了过来,顺着林默的手腕往心口钻。

他突然想起王建国申请书上的血指印,想起老周刻在烟盒上的名字,想起屏幕里张远航颤抖的手——那些未竟的信仰,从未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在活人心里继续生长。

这不只是历史......林默摸着怀表上的弹孔,指腹被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松开,这是活着的记忆。

窗外的晚霞漫进展厅,把留言墙染成暖红色。

苏晚的摄像机还在运转,镜头扫过林默发亮的眼睛,扫过展柜里的申请书,最后停在墙上新贴的便利贴上——不知道谁写的: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活在你们的信仰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晚的消息:市委宣传部说明天有重要通知,让我们准备一下。林默望着怀表上流动的金光,忽然听见遥远的、冰雪初融的声音——那是历史的冰层下,无数心跳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