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娘,我不能回家了(2/2)
林默摸出手机时,指节还在发抖,屏幕上“赵教授”三个字被他按得模糊。
“王桂花的电话找到了,”赵志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在省城超市当理货员,这会刚下夜班。”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默听见那边传来“哗啦”一声,像是货架被碰倒了。
“喂?”女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们……真的是找我叔?”
林默喉结动了动,舌尖尝到铁锈味——他才发现自己咬得太用力。
“王桂花同志,”他把“同志”二字说得很慢,像在念某种庄重的仪式,“您叔王铁柱烈士,在1951年3月的战斗中……牺牲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默以为断了线。
就在他要再喊一声时,传来轻轻的抽噎:“我奶……我奶临终前给过我个布包,里面有半块银元,她说等铁柱叔回来,要给他买糖……”她突然拔高声音,“你们有他的东西?他……他有没有说,怪我们没等他?”
林默摸出铜匣里的信,信纸边缘被他的体温焐得发潮。
“他写了信,”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说,娘,我不能回家了,但新中国的春天,比石磨村的杏花还甜。”
电话那头的抽噎变成了呜咽,林默把手机贴在耳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苏晚不知何时蹲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羽绒服布料传过来。
当晚,他们借住在村东头王婶子家的土炕。
林默躺在烧得发烫的炕上,把王铁柱的身份牌和怀表并排放在床头柜上。
表盖内侧的光影突然开始流转,先是模糊的雪色,接着慢慢清晰成一条狭窄的坑道——王铁柱裹着露棉絮的棉袄,正趴在弹药箱上写信,笔尖在冻硬的纸上洇出团墨渍。
“娘,今天班长分给我半块压缩饼干,我没舍得吃,藏在弹药箱底下了。等打完仗,我就揣着它回家,给您掰碎了泡糖水……”
光影里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空中,泛着暖黄的光:“王铁柱,心愿编号071,‘请替我看看新中国’。”
林默猛地坐起来,额头撞在炕沿上也不觉得疼。
怀表的表盘正发出柔和的光,照得身份牌上的刻痕像道正在愈合的伤。
他伸手去碰那些字迹,指尖穿过光影时,仿佛触到了七十三年前的风雪——带着松枝的清香,带着年轻战士滚烫的心跳。
后半夜雪停了。
林默裹着王婶子给的花布被子,坐在炕沿看手机。
王桂花发来条消息:“我请了三天假,明早八点的长途车,到松岭镇得下午三点。”
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身份牌上,把“中国人民志愿军”几个字照得发亮。
林默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1951年3月,王铁柱烈士的心愿是‘看看新中国’。2023年1月,他的侄女王桂花将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在她接过信的那一刻,历史就活了。”
窗外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林默把笔记本合上,压在身份牌底下。
他躺回炕上时,怀表在枕头下轻轻发烫,像颗还在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