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铁与火的回声(1/2)

论坛现场的顶灯在林默头顶投下一片暖黄,光晕如薄纱般笼罩着他微垂的眼睑。

他望着台上主持人转动的银色话筒,金属表面反射出细碎的光斑,像雪地里跳动的星点。

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怀表——那枚带弹孔的金属外壳有些硌手,边缘微微翘起,刮过指尖时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而它却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灼得他心口发烫,仿佛有股热流正顺着肋骨蔓延至胸腔。

接下来进入自由发言环节。主持人话音未落,张远航已经霍然起身。

他深灰色西装的肩线绷得笔直,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衫,扣子紧扣到喉结下方,透出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手里攥着的a4纸边角被揉出褶皱,纸页摩擦发出沙沙轻响,像是枯叶在风中颤抖。我想先就长津湖战役的伤亡数据提出质疑。

现场霎时静了一瞬,连空调低鸣也仿佛被吸走,只剩下人们屏息时鼻腔中轻微的抽气声。

前排举着摄像机的苏晚指尖顿在焦距环上,镜头里张远航的脸被拉近——她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迫不及待的兴奋,颈侧青筋微微跳动。

镁光灯“咔嚓”炸响,闪光如刀光掠过人群,映得他瞳孔收缩成一点寒星。

根据美军第十军1950年12月的作战日志......张远航抽出一张打印纸扬了扬,纸张边缘划破空气发出短促的哨音,里面明确记录志愿军第9兵团非战斗减员超过三万,所谓冰雕连不过是为了掩盖后勤失败的宣传手段。他的声音越提越高,尾音带着金属般的震颤,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观众,请问在座各位,真有人相信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会有整连战士趴在冰面上直到冻成冰雕?

这符合基本的生理常识吗?

林默感觉有十几支镜头同时转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额前渗出一层薄汗,被灯光一照竟有些发痒。

他听见右侧观众席传来小声的,语气里混着惊愕与动摇;后排有个戴眼镜的姑娘攥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猝然绽放的黑花。

那热度让他想起昨夜修复室里的蓝光屏——赵志刚教授传来的原始胶片扫描件,噪点密布,却能辨认出战士胸前的编号。

“只有你能让它说话。”老人的声音还在耳边,“他们等了七十年。”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u盘贴着怀表躺着,像颗待命的心脏。

林默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椅背发出轻响,呢料与木头摩擦出一声沉闷的“嗒”。

张远航的目光刺过来,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在皮肤上竟有片刻麻木感。

可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我这里有段影像,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

操作台上的投影仪亮起时,冷白色的光线切割空气,张远航的脸在蓝光里忽明忽暗,阴影从眼窝一路爬进嘴角。

雪粒子砸在镜头上,模糊了片刻又突然清晰——那是片被炮火犁过的山梁,二十几个战士蜷在冰坑里,睫毛上结着白霜,呼出的气息凝成细小的冰晶,在风中一闪即逝。

他们的棉衣早已磨破,裸露的棉花沾满泥雪,枪口却依然冲着敌方阵地,手指僵硬地扣在扳机上,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再次跃起冲锋。

画面摇晃着拉近,停在个娃娃脸战士的特写上:他的眉毛冻成了冰碴,脸颊凹陷,嘴唇青紫,可嘴角却翘着,像是在哼什么不成调的曲子——林默几乎能听见那段旋律,断续、微弱,却固执地穿透风雪,是山东梆子的小调。

这是1950年11月28日,长津湖新兴里战场。林默的手指轻轻搭在投影布边缘,布面微颤,触感粗糙如砂纸,拍摄者是跟随20军59师的战地记者,胶卷在撤退时被埋进雪堆,直到去年才被当地牧民发现。他转向张远航,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画面里这个战士叫李大海,19岁,山东平度人。

台下传来抽气声,像是集体倒吸一口冷气。

苏晚的摄像机镜头扫过观众席:戴红领巾的小学生攥着妈妈的手,指甲陷入对方掌心;白发老人用袖口抹眼睛,皱纹里蓄着泪光;连几个举着新史观标牌的年轻人都放下了牌子,塑料杆子垂落在膝头,发出一声轻响。

李大海牺牲前给妹妹写过信。林默从公文包里取出个塑封袋,里面的信纸泛着陈旧的黄,边缘焦黑,触摸时能感受到纸面微微翘起的毛刺,但这封信没寄出去——他的遗体被发现时,信藏在贴胸的衣袋里,和半截头绳裹在一起。他看向第三排的李秀兰,老人正攥着块蓝布手帕,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上面,布料迅速洇开深色圆斑,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

他妹妹李秀兰女士,林默抬高声音,声带震动让胸口微微发麻,今天也来到了现场。

所有人目光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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