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碑前泣语与烽火夜(上)楔子 北大营的烟火与暗潮(2/2)
老张手里的步枪是老式的汉阳造,枪身已经有些磨损,露出里面的金属底色,枪托是用胡桃木做的,被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浅褐色的木头纹理,还能看见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 那是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他擦枪的动作很慢,却格外认真,先用浸了机油的布把枪身擦得一尘不染,连缝隙里的灰尘都要抠出来,再往枪膛里滴几滴机油,用通条反复擦拭,最后拿着布,轻轻摩挲着枪托,眼神里带着一种赵铁山看不懂的郑重,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班长,擦枪呢?” 赵铁山把土豆放在案板上,案板是用整块松木做的,表面被菜刀砍得坑坑洼洼,却依旧结实。他拿起旁边的菜刀 —— 这把刀是他爹给的,刀身是用上好的铁打的,磨得锋利无比,能轻松切开土豆,刀柄上裹着一层牛皮,被手攥得油光发亮,还能看见手掌的纹路。他开始切土豆,刀刃落在案板上,发出 “笃笃笃” 的节奏声,每一刀都切得很均匀,土豆块大小差不多,像一个个小方块,落在盆里,发出 “哗啦” 的声响,跟老张擦枪的 “沙沙” 声,在屋子里交织着,格外安稳。
“嗯,擦干净点,心里踏实。” 老张头也没抬,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长时间没喝水。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发子弹,子弹壳已经有些生锈,却被擦得很亮。他拿起一发子弹,仔细检查着弹头,然后慢慢装进弹夹,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了子弹。“昨天去后勤领物资,听见参谋们在议论,说南满铁路那边不太平,小鬼子最近动作频繁,不仅增派了兵力,还在沿线架设了铁丝网,咱们得有点准备。”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赵铁山,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铁山,你年纪小,没经历过战争,可能不知道炮火有多可怕。但你得记住,咱是军人,就算是炊事兵,也得随时准备着 —— 锅里的粥要煮热,让弟兄们有力气;手里的家伙也要拿稳,关键时候能保命,还能护着老百姓。” 老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钉子,钉在赵铁山的心里,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赵铁山点点头,手里的菜刀却顿了一下 —— 他想起爹送他来参军时说的话:“到了部队,要听长官的话,好好做事,别给家里丢脸。要是真遇上事,别怂,咱山东汉子,骨头硬,不能让人欺负了。” 当时他还不太懂爹的意思,觉得只要好好烧饭就行,可现在听了老张的话,再想起老乡们的议论,他突然明白,这营区里的平静,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握紧菜刀,继续切土豆,刀刃落下的声音更响了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炊事班的烟火气,像是一层温柔的壳,裹着营区里的紧张。每天天不亮,大概寅时刚过,外面还是黑漆漆的,赵铁山就跟着老王起床。老王总是第一个点燃灶火,他说 “早起烧火,粥熬得更稠”,赵铁山则负责挑水,水井离炊事班有三十多步远,他每次挑着两个木桶,桶里装着大半桶水,压得肩膀生疼,却还是咬着牙坚持 —— 老王告诉他,“挑水能练力气,以后有啥急事,也能扛得住”。
粥煮好后,还要蒸窝头。窝头是用玉米面掺着少量麦麸做的,颜色发黄,口感有些粗糙,却很顶饿。赵铁山每次都会多蒸两个,偷偷藏在怀里,等送早饭的时候,分给岗楼里最年轻的两个弟兄 —— 他们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跟赵铁山差不多大,都是家里穷,来参军混口饭吃。每次接过窝头,他们都会红着眼眶说 “谢谢铁山哥”,赵铁山听了,心里就暖暖的,觉得自己做的事,也很重要。
然后推着小推车,给各个岗楼的弟兄送早饭。小推车是木头做的,轮子上裹着铁皮,推起来 “吱呀” 响,像是在唱歌。岗楼是用砖石砌的,不高,只有两米多,里面能站两个人,窗口架着一挺机枪,枪口对着营区外的方向。岗楼里的弟兄们都很喜欢他们,每次接过热粥和窝头,都会笑着说:“还是炊事班的粥香,喝了浑身有力气!” 有一次,岗楼的李弟兄还偷偷塞给赵铁山一个苹果 —— 那是他家里托人带来的,总共就两个,他却分了一个给赵铁山。苹果很甜,赵铁山舍不得吃,最后跟老王、老张分着吃了,三个人吃得都很开心,像是忘了营区里的紧张。
9 月 12 号那天,出了件小事,让营区里的气氛更紧张了。那天下午,赵铁山跟着老王去后勤领粮食,路过营区西门时,看见几个鬼子兵在门口转悠。他们穿着黄色的军装,戴着钢盔,手里端着枪,枪上的刺刀闪着冷光,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进出的士兵。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们,要检查他们的粮袋,老王把粮袋递过去,鬼子兵却故意把粮袋倒在地上,玉米面撒了一地。老王当时就急了,想跟他们理论,却被守卫拉住了,守卫小声说 “别冲动,他们是故意找茬”。最后,还是老张闻讯赶来,赔了笑脸,又从炊事班拿了两斤玉米面,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晚上,老张把赵铁山和老王叫到一起,坐在灶前,点燃了一支烟 —— 那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旱烟,味道很冲。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说:“小鬼子这是在试探咱们,咱们得忍,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硬拼的时候。但咱们也不能怕,得时刻准备着,要是他们真敢动手,咱们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轻易进营区。” 老王攥紧了拳头,说:“班长,我听你的!要是真打起来,我就用烧火棍跟他们拼!” 赵铁山也跟着点头,摸了摸腰上的炊事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是真有那一天,他绝不当孬种。
接下来的几天,营区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巡逻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巡逻的间隔也缩短了,夜里还能听见岗楼里的弟兄们喊口号的声音。后勤的物资也变得更紧张了,玉米面的供应量减少了,土豆也换成了更小的,连盐都限量发放。老乡们也很少来营区附近了,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也是匆匆忙忙的,像是有什么急事。赵铁山每次送早饭时,都能看见岗楼里的弟兄们表情严肃,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眼神里的警惕也更重了。
9 月 18 号那天,天刚擦黑,大概酉时左右,炊事班的灯就亮了。灯是煤油灯,灯罩是用玻璃做的,上面蒙着一层灰,灯光昏黄,却能勉强照亮整个屋子。赵铁山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窜得更高,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连墙上的影子都变得清晰起来。老王正在往铁锅里倒玉米面,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