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南筑巢:薪火照千山(第二部分)(2/2)
赵铁山摸着棉袄上的针脚,那是妻子的手艺,当年她就是这样一针一线给自己缝工装的。他抬头看着儿子,眼眶湿润了:“这些年,苦了你们娘俩了。”那天下午,赵铁山拉着儿子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给儿子讲自己在沈阳重建工厂的艰辛,讲黔北深山建厂时的不易,讲特务破坏时大家齐心协力的坚守,讲那些老技工手把手传手艺的故事。赵卫国听得入了迷,不时追问:“爸,数控机床真的能加工出比头发丝还细的精度吗?”“那些乡亲们真的愿意用背篓运几十斤的钢材吗?”当听到父亲受伤的经过时,赵卫国的眼圈红了,他摸着赵铁山缠着绷带的肩膀,小声说:“爸,以后我来保护您,我学技术,您歇着。”赵铁山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心里既愧疚又欣慰——愧疚没能陪伴儿子成长,欣慰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工业梦。
从那天起,赵铁山开始教儿子学机械知识。他从车间里找来废弃的齿轮和轴,在木桌上给儿子讲传动原理,用粉笔在桌面上画草图;天气好的时候,他让石继军推着轮椅,带儿子去车间看数控机床,让王小虎教他操作面板;他还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工作笔记交给儿子,那本笔记里记满了从沈阳到黔北的技术参数、施工心得,还有每次受伤的原因和教训——那是他一辈子的“铁痕”记录。赵卫国学得很认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机械公式,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追着父亲和王小虎问,不到一个月就能独立看懂简单的机械图纸。有一次,车间里的学徒调试设备时遇到了电路问题,赵卫国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是不是保险丝的规格不对?”学徒们半信半疑地换了保险丝,设备果然正常运转了。王小虎笑着对赵铁山说:“赵团长,这孩子是块学机械的好料,比当年的您还机灵!”
1955年春节,三座新厂同时举行投产仪式,赵铁山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到场,只能在黔北的家里通过电报了解情况。当石继军发来“三座工厂均投产成功,首批机床精度达标,特务破坏被彻底粉碎”的电报时,赵铁山激动地把儿子叫到身边,指着电报说:“你看,咱们的工厂建起来了!西南的工业火种点燃了!”赵卫国看着父亲眼里的光芒,又看了看他缠着绷带的肩膀和后背的疤痕,突然明白了“铁痕”的意义——那不是简单的伤痕,是建设者用血肉之躯筑成的工业根基,是刻在骨子里的坚守与传承。他拿出自己画的机床图纸,递给父亲:“爸,这是我设计的小型铣床草图,结合了您说的防寒和防潮技术,以后咱们可以建更多这样的工厂。”赵铁山接过图纸,仔细看着上面的线条,虽然有些稚嫩,却充满了创新的想法,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声音坚定:“好!以后的工业建设,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春节过后,中央发来通知,要编写《西南三线建设经验汇编》,让赵铁山担任主编。他把赵卫国也带在身边,让他帮忙整理资料、绘制图纸。父子俩每天一起工作,赵铁山讲建设中的故事和技术细节,讲那些老技工的手艺传承,讲军民同心的坚守;赵卫国负责记录和整理,遇到有争议的技术问题,父子俩还会争论不休。有一次,关于数控机床的防寒方案,赵卫国提出用半导体加热,比传统的电阻加热更节能,赵铁山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技术不成熟,父子俩查了三天资料,做了五次实验,最终证明赵卫国的方案可行。石继军来看望他们时,看到父子俩围着图纸争论的样子,忍不住笑:“赵伯伯,您这是把接力棒交出去了啊!”赵铁山摸着儿子的头,眼神里满是期许:“三线建设不是一代人的事,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传下去。我这身体不行了,但卫国还年轻,以后的担子,得靠他们这些年轻人挑起来。”
一天傍晚,夕阳把黔北的群山染成了金色,赵铁山带着儿子来到机床厂后面的山顶,俯瞰着山下灯火通明的工厂。车间里的机床声隐约传来,和远处的溪流声、村寨里的鸡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工业烟火图。赵铁山指着工厂的方向,对儿子说:“你看那片灯火,是咱们用双手建起来的。我这肩膀上的伤,后背的疤,都是建设的印记,也是‘铁痕’的真正意义——钢铁可以铸造机床,更可以铸造人的意志。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不管是技术难题还是坏人破坏,都要记住,只要守住初心,就能把工业的薪火传下去。”
赵卫国望着父亲坚毅的侧脸,看着他肩上那道与旧伤重叠的新疤痕,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虽然会慢慢淡出一线工作,但父亲身上的“铁痕”精神,会通过这一次次的言传身教,永远刻在自己的心里,也会刻在更多年轻建设者的心里。夜色渐浓,工厂的灯火越来越亮,像撒在深山里的星星,沿着西南的千山万水,一路蔓延开去。赵铁山拉着儿子的手往山下走,脚步虽然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他知道,自己的故事还没结束,而属于赵卫国、属于更多年轻一代的三线建设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刻在身上的“铁痕”,终将成为传承的勋章,照亮祖国工业建设的壮阔征程。
现场会结束后,赵铁山收到了黔北机床厂的电报:李师傅带着学徒们研发出了小型化的数控铣床,重量比之前减轻三成,拆分后用马帮就能运到偏远工地。石继军拿着电报,兴奋地对赵铁山说:“咱们可以在西南建个零部件加工厂,专门生产适配山区的小型设备,不用再从沈阳运了。”赵铁山指着窗外正在安装设备的工人们,其中既有沈阳来的老技工,也有本地的年轻学徒,还有带着竹笼的乡亲们:“这就是三线建设的意义,不仅要建工厂,还要造设备、育人才,让工业的根扎在西南的每一寸土地上。”
1955年春节,三座新厂同时举行了投产仪式。攀枝花的厂区挂着“寒地铸剑”的横幅,曲靖的厂区飘着“雨润精工”的彩旗,六盘水的厂区贴着“固基兴业”的春联。赵铁山在六盘水的投产仪式上讲话,身后的车间里,第一台本地生产的小型数控铣床正在运转,操作机床的是当地的年轻学徒,旁边站着指导的是沈阳来的老技工,墙角堆着用石笼加固的原料堆。“从黔北的深山到西南的千山万水,咱们建设者的手,不仅能造出精密的机床,还能把技术的火种传遍每一个角落。”
当晚,赵铁山回到黔北机床厂,宿舍区的空地上正在举办篝火晚会。王小虎带着三个新厂的学徒们表演节目,他们用机床零件做了个小乐队,齿轮当锣,钢管当笛,轴承当鼓,敲打出欢快的节奏。李师傅和孙师傅坐在篝火旁,喝着自酿的米酒,翻看着手绘的《西南机床建设图册》,上面记满了各地的施工技巧和学徒们的创新点子。王大山带着乡亲们跳着芦笙舞,火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和远处工厂的灯火交织在一起。
赵铁山站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了刚进山时的泥泞和寒冷,想起了第一次调试数控机床的紧张,想起了山洪冲毁地基时的焦虑。石继军走过来,递给赵铁山一份新的研发计划:“咱们下一步研发适应高原的数控机床,支援西藏建设。”赵铁山接过计划,上面的落款有石继军、周明、王小虎,还有三个新厂的年轻技工名字。他抬头望向西南的群山,夜色中,三座新厂的灯火像三颗明亮的星星,和黔北的灯火连成一片,照亮了千山万水。
篝火渐渐旺起来,学徒们唱起了改编的《机床工人之歌》,歌声穿透夜色,飘向远方的工厂。赵铁山知道,西南筑巢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更多的工厂要建,更多的技术要创新,更多的年轻人要培养。但他更相信,只要老技工的手艺代代相传,年轻一代的创新不断涌现,军民同心的精神始终坚守,工业的薪火就会在西南的千山万水中,永远燃烧,照亮祖国建设的壮阔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