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幽谷遗踪·诡瞳现(1/2)

冰冷的雨水如同连绵的银线,抽打着泥泞的山路和沉默前行的众人。夜色的帷幕厚重地笼罩着北方的莽莽群山,只有偶尔撕裂天穹的惨白电光,才能短暂地映照出嶙峋的山石和扭曲的树影。空气潮湿而沉重,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源自岩城方向的、令人心悸的腐败气息。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上官燕舞背着依旧虚弱的杜莺歌,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谨慎。杜莺歌伏在她背上,身体随着步伐微微起伏,脸色在风雨中显得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梁卉紧跟在侧,一只手虚扶着杜莺歌,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小药囊,时刻留意着她的状态。莲子带来的磅礴生机稳住了根基,驱散了寒毒,但被邪秽之气勾起的微弱冲突,如同水面下的暗流,并未完全平息,需要时间调和。

欧阳晓晓的身影如同鬼魅,在队伍前方十数丈外的黑暗与雨幕中时隐时现。她清冷的眸子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岩石、树丛和沟壑。指间的淬毒透骨钉如同毒蛇的獠牙,在指缝间闪烁着幽冷的微光。她不仅是在探路,更是在清理尺先生可能遗漏的、潜藏在暗处的“尾巴”。偶尔,她会短暂停顿,俯身查看泥泞中某些模糊的痕迹,或是侧耳倾听风雨之外的声音,确认没有邪秽追兵的踪迹。

尺先生走在队伍最前方,距离众人约莫二十步。他依旧是那袭不起眼的青衣,脚步看似缓慢随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泥泞最深处和滚落的碎石。他手中的黝黑铁尺斜斜垂下,尺尖偶尔会轻轻点在湿滑的岩石上,发出微不可闻的笃笃声,似乎在探测着什么。他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模糊而孤寂,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为这支疲惫的队伍开辟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黄天越走在队伍最后。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半边身体的麻木与冰寒在莲子生机和自身归元真气的双重冲刷下,正在缓慢却坚定地消退,如同春日暖阳下的残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雨气和肺腑间隐隐的刺痛,那是强行催动秘法和引爆气旋带来的内腑震荡。但归真境强大的恢复力与坚韧的意志,让他迅速从透支的深渊中稳住身形。他体内奔腾的九转归元真气,如同被唤醒的怒龙,在略显滞涩的经脉中咆哮穿行,不断修复着细微的损伤,驱散着冰魄劫残留的最后寒意。雪魄剑悬在腰间,剑柄冰冷,却隐隐与他体内的气息呼应,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同伴的背影上,尤其是上官燕舞背上的杜莺歌,确认她的无恙。但更多的精力,则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归真境的强大感知穿透雨幕,笼罩了方圆数百丈的山林。每一滴雨水砸落树叶的声响,每一缕风吹过岩缝的呜咽,甚至泥土深处虫豸微弱的蠕动,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他在警戒。警戒那些可能从岩城方向追来的、扭曲的邪秽。警戒这片陌生山野中可能潜藏的其他危险。更在警戒着……那股源自岩城地底、如同跗骨之蛆般弥漫在天地间的凶戾邪秽之气。那股气息如同无形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时刻提醒着赵明德制造的这场恐怖灾祸。

“天越,你的伤…” 前方,上官燕舞微微侧头,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那沉稳步伐下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滞重。

“无碍。”黄天越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雨水的清冽,“寒气已去大半,内腑震荡也在平复。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让莺歌彻底稳固根基,驱散邪秽之气的侵扰。”

他的话音刚落,走在最前方的尺先生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几乎同时,黄天越的感知中,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

并非邪秽的凶戾之气,也非野兽的腥臊。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一种与周围山林格格不入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沉寂感。就在他们前进方向左侧,一片陡峭山崖的下方。

尺先生手中的铁尺,无声无息地抬起,指向那个方向。他并未回头,但意思已然明了。

欧阳晓晓的身影如同轻烟般飘回队伍前方,低声道:“前面山崖下有异,尺先生所指方向,气息隔绝,我的感知探不进去。”

黄天越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过去看看。晓晓,燕舞,警戒四周。小卉,护好莺歌。”他当先迈步,越过尺先生,走向那片感知中的“空”之地。

绕过一片茂密得近乎不透光的荆棘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横亘在前,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伤口。崖壁陡峭,几乎垂直,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如镜,在电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而在断崖下方约十数丈深的地方,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面积不大,约莫百丈方圆。谷中并非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是布满了巨大、粗糙、形态各异的灰白色巨石!这些巨石像是被某种伟力随意抛掷在此,或堆积成小山,或孤零零矗立,或相互倚靠形成幽深的石隙。巨石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更令人心惊的是,许多巨石上,隐约可见深深的、非自然形成的刻痕——那是一些极其古老、线条粗犷扭曲、充满原始力量的巨大爪痕!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留下的印记!

而在这些巨石环绕的谷地中央,地势略高,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明显是人工堆砌的痕迹。几段低矮得几乎被苔藓和藤蔓完全覆盖的石墙基座,一些半埋在泥土里、断裂的巨大石柱,还有一个模糊的、类似祭坛轮廓的石台。岁月在这里留下了太过厚重的痕迹,若非黄天越和尺先生感知敏锐,几乎难以辨认。

更奇异的是,这片谷地上方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乳白色雾气。雨水落入这片谷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变得异常轻柔,连声音都似乎被吸收了,显得格外寂静。正是这层雾气,隔绝了外界的感知和喧嚣,形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空谷”。

“这是…什么地方?”梁卉扶着杜莺歌,看着下方那片诡异的巨石阵和遗迹轮廓,眼中充满了震撼和疑惑。

“一处…古老的遗存。”尺先生平淡的声音响起,他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爪痕和残破的基座,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比上官世家守护的雪魄秘境…更久远。残留的气息…驳杂而沉寂。”

“似乎没有活物气息,很安静。”欧阳晓晓补充道,她的感知虽被隔绝,但野兽的本能让她觉得下面相对安全。

“下去看看。”黄天越当机立断。下方谷地的地势和那层隔绝气息的雾气,是眼下最好的藏身之所。他率先寻找路径,崖壁上虽陡峭湿滑,但对于他们这些高手而言,并非不可逾越。众人相互扶持,借助绳索(欧阳晓晓随身携带)和崖壁的凸起,小心翼翼地向下攀援。

踏入谷地,那股奇异的寂静感更加明显。外界狂暴的风雨声仿佛被彻底屏蔽在外,只剩下细雨落在巨石和苔藓上发出的细微沙沙声。空气清新得有些异常,带着泥土、苔藓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石头的味道。那层淡淡的乳白色雾气萦绕在膝间,并不阻碍视线,反而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尺先生走到一块布满巨大爪痕的巨石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深深的刻痕,指尖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灰色光晕。片刻后,他收回手指,眼中若有所思:“非人力所留…是某种强大的…古兽。残留的意志…早已消散,只剩下蛮荒的印记。”

黄天越则走向谷地中央那残破的石台。石台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垒砌,表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地衣。他蹲下身,拂开一角苔藓,露出下方石面。石面上,赫然刻着一些同样古老、却比爪痕精细得多的纹路!那是一些极其复杂、充满几何美感的线条和符号,相互勾连,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的、难以理解的图案。

“符文?”上官燕舞也凑了过来,看着那奇异的刻痕。

“像是…某种阵法的残迹。”梁卉作为药王谷传人,对阵法符文也有涉猎,但眼前的符号太过古老晦涩,她完全无法解读。

就在这时,一直伏在上官燕舞背上、闭目调息的杜莺歌,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适。

“莺歌姐?怎么了?”梁卉立刻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腕探查脉象。

杜莺歌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带着一丝刚刚醒来的茫然,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形态狰狞的巨石和爪痕,扫过低矮的残垣断壁,最后落在那石台中央的古老符文上。当她的目光触及那些符文时,瞳孔深处,一抹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冰蓝色幽光,如同深海中闪过的磷火,悄然掠过!

“没…没什么。”杜莺歌轻轻摇头,声音依旧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就是觉得…这里…好安静,也好…熟悉?”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困惑。

熟悉?众人都是一愣。

黄天越心中微动,归真境的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仔细探查杜莺歌的身体。莲子带来的磅礴生机在她体内流转,修复着根基,驱散着邪秽之气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但黄天越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源自她精神层面的细微波动。

“或许是莲子生机与这古老之地残留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梁卉推测道,她并未发现杜莺歌身体有任何异常,“此地隔绝外界邪秽,气息纯净古老,对稳固莺歌姐的根基大有裨益。我们可以在此休整一晚。”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连番激战、亡命奔逃,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疲惫不堪。这片诡异的空谷,暂时隔绝了岩城的凶戾,提供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欧阳晓晓在谷地边缘几块巨石形成的天然夹角处清理出一片相对干燥的地方。上官燕舞小心翼翼地将杜莺歌放下,让她靠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梁卉立刻取出金针,再次为杜莺歌梳理经脉,引导莲子生机稳固根基。尺先生则独自走到谷地边缘,在一块最高的巨石顶端盘膝坐下,面朝岩城方向,黝黑铁尺横放膝前,如同入定的老僧,又如同守卫领地的孤鹰。

黄天越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那残破的石台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那些被苔藓半掩的古老符文。归真境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细细地描摹着每一道刻痕的走向,感受着其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微弱能量波动。

这些符文…绝非装饰。它们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一种…引而不发的力量。虽然残破不堪,能量几乎散尽,但黄天越隐隐感觉到,若能理解其意,或许能引动这谷地中沉寂的力量。这念头一起,他体内的归元真气竟隐隐有自行流转、试图与石台呼应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接受梁卉施针的杜莺歌,身体再次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身下冰冷的岩石表面。

无人察觉的角落,在她指尖划过的、布满青苔的岩石上,几道极其细微、与石台上那些古老符文风格隐隐相似的淡蓝色光痕,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在潮湿的苔藓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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