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除夕夜(2/2)

台下哄堂大笑,凤莲的脸却红透了,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唱)油郎心意我知晓,愿随君去度寻常……”

等两人下台,王磊还在挠头:“我是不是唱砸了?”

“没有,”凤莲小声道,“这样挺好的,像咱们自己的故事。”

王磊一愣,随即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对,就是咱们自己的故事。”

陆青的《木兰从军》上场时,台下顿时安静了。他穿着红袄绿裙,却故意迈着大步,唱到“万里赴戎机”时,还拔出腰间的木剑(怕伤人,换成了木头做的),耍了套真功夫,引得孩子们阵阵欢呼。

“(唱)谁说女子不如男,披甲上阵也扬威!”陆青唱到这句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洪亮,竟真有几分花木兰的英气。

“陆大哥这嗓子,不去唱戏可惜了!”五福在台下喊,“就是这裙子太碍事,劈叉都不利索!”

陆青瞪了他一眼,却在转身时没留神,裙摆勾住了戏台的钉子,差点摔个趔趄,引得台下笑成一片。他索性顺势做了个“卧鱼”的动作,反倒圆了场,下台时还不忘对五福扬了扬下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五福和孙禄的相声,是整场最热闹的。五福和孙禄往台上一站,先给台下鞠了个躬。五福嗓门大:“今儿个咱不说别的,就说这雪融镇的‘奇事’!”孙禄接话:“哦?有啥奇事?是火车能上天,还是高炉能下蛋?”

“比那还奇!”五福道,“想当年咱雪融镇,冬天冷得能冻掉鼻子,住的是草棚子,吃的是冻窝头;现如今,住的是砖瓦房,冬天有暖炕,吃的是白面馒头,还有饺子!”

孙禄敲了敲快板:“这算啥奇事?是沈大人带咱干出来的!要我说奇事,是那学堂里的娃娃,以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现在能算火车时刻表,还能画铁轨图纸!”

“对喽!”五福道,“还有苏姑娘,以前是寻父的孤女,现在是教书先生,连英国公府的小姐都不如她懂道理!”

苏婉在台下笑着扔了个纸团:“再胡编排,我可不上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雪融镇的变化数了个遍,从矿工的棉袄到孩子们的书包,从蒸汽机车到新打的水井,桩桩件件都是真事,却比笑话还逗人,台下的笑声就没断过,连无尘道长都捻着胡须直乐。

“去你的!”五福作势要打他,“我说的是最厉害的是铁匠工!你看我打的铁环,能套住风!”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个铁环,往空中一抛,稳稳接住。

“套住风算啥?”孙禄也不含糊,“我教的孩子,能背《算术歌》!不信叫上来一个?”

话音刚落,孙禄的儿子就从台下跑上来,脆生生地背:“一加一,等于二,铁轨两根铺得直;三加三,等于六,齿轮六个转得疾……”

背到最后,还奶声奶气地加了句:“我爹说,等我长大了,就去开火车!”

台下掌声雷动,孙禄的母亲抹着眼泪笑:“这孩子,没白教。”

无尘的魔术,最是神秘。他从木盒里拿出个空碗,盖上黑布,再掀开时,碗里竟盛满了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他分给前排的孩子,孩子们咬了一口,都喊“甜!”。接着,他又拿出条红绸,撕成碎片,再展开时,竟变成了一串彩灯,往空中一抛,彩灯自己就挂在了戏台的架子上,引得众人惊呼。

“道长这是仙术吧?”有老人喃喃道,“跟画里的神仙似的。”

无尘笑而不语,只是对着台下拱手,袖口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应和众人的赞叹。

小墨子的“科技表演”,把气氛推向了高潮。他把那个铁家伙放在戏台中央,点燃引线,只听“咻”的一声,五色火花从里面喷出来,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蓝的像天空,映得整个戏台都亮了。更奇的是,火花落地时,竟变成了漫天的“雪花”(其实是剪碎的彩纸),飘在孩子们的头上,引得他们伸手去接。

“这比京城的烟花还好看!”沈玦身边的苏婉忍不住道,眼睛里映着火花,亮闪闪的。

“明年,我做个更大的!”小墨子在台上喊,“能喷出‘雪融镇’三个字!”

都看过来!”小墨子举着个铁架子跑上台,架子上是个小火车模型,铁轨铺在木板上,旁边还有个微型高炉。“大伙儿看好了!”他转动齿轮,高炉“噗”地喷出红汽,火车头的烟囱冒出白烟,沿着铁轨跑起来,跑到尽头时,突然“哗啦”一声,从车厢里掉出些亮晶晶的糖豆,正落在前排孩子们的手里。

“是糖!”孩子们欢呼着去抢,小墨子得意地朝沈玦眨眼睛——这机关是他琢磨了三天的,用的是蒸汽机车的原理。

最后是秦虎的武术。他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刀光在灯光下连成一片,看得台下人屏住呼吸。他劈、砍、剁、刺,每一招都带着劲风,最后一声大喝,一刀劈在木桩上,“咔嚓”一声,木桩断成两截,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秦大哥好功夫!”孩子们围着他喊,“教我们两招吧!”

秦虎收刀入鞘,擦了擦汗,笑道:“等过了年,天天教!”

戏演完了,可没人舍得走。潜龙卫的士兵搬来几桶好酒,工匠们抬出刚酿好的果酒,妇人们端来年糕、酥糖、烤羊肉,大家围着老榆树坐下,边吃边聊。

“沈大哥,你说咱雪融镇,明年是不是能通到山海关了?”王磊喝了口酒,脸红红的,“到时候,咱的铁轨能铺到京城去不?”

沈玦望着远处的高炉,那里还亮着灯,像是雪融镇的眼睛:“能。只要咱们接着干,别说山海关,就是铺到江南,也不是不可能。”

“那到时候,我就开着火车去江南,接我娘来看雪融镇的花灯。”孙禄给母亲夹了块年糕,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五福啃着羊肉,含糊道:“我要造最好的枪,让潜龙卫的弟兄们都换上,看谁还敢来捣乱!”

苏婉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放烟花,忽然道:“等开春了,我想在学堂开个‘新学’班,教孩子们算算术、画图纸,像小墨子那样,懂机器,懂格物。”

“好主意!”沈玦点头,“我把京城带回来的格物书都给你,不够再让小墨子从辽东捎。”

小墨子立刻接话:“我那里有《蒸汽机原理》,还有《铁路勘测图》,都是洋鬼子写的,我翻译了一半,正好让孩子们帮忙抄。”

无尘喝着茶,慢悠悠道:“我也来凑个热闹,教孩子们认草药,懂些医理,免得生了病不知道咋办。”

陆青和秦虎碰了碰酒杯:“我们俩教武术,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护着镇子,一举两得。”

凤莲抱着已经睡着的念北,轻声道:“我可以教女孩子们织布、做衣裳,咱雪融镇的姑娘,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连天上的月亮都仿佛被吸引了,从云里钻出来,照着老榆树下的欢声笑语。

王磊推着辆小车走上台,车上是三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大伙儿先吃饺子,暖和暖和!”他喊,“吃完了,咱们放烟花!”

婆娘们早就把碗筷摆好了,长凳拼在一起,像条长龙。沈玦端着碗,刚咬一口饺子,就“咯噔”一声,吐出枚铜钱来。“沈大人中头彩啦!”孙大娘喊着,往他碗里又添了两个饺子,“明年准保官运亨通!”

沈玦笑着把铜钱递给旁边的瘦猴儿子:“给你,沾沾福气。”孩子攥着铜钱,笑得露出豁牙。凤莲吃到了红枣,孙大娘凑过去打趣:“丫头,明年准能找个好婆家!”凤莲脸通红,把枣核吐在手里,偷偷扔了。

陆青吃到了糖块,甜得直咧嘴;五福一口气吃了十个饺子,也没吃到铜钱,急得直挠头;苏婉边吃边给孩子们分饺子,自己碗里的却没动几口;无尘道长慢悠悠地吃着,说这饺子比京城道观里的素饺更有滋味。

正吃着,秦虎突然喊:“快看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第一朵烟花“嗖”地冲上夜空,“砰”地炸开,变成了一朵大牡丹,花瓣上还闪着“雪融镇”三个字——是小墨子的反光镜起了作用。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有火车形状的,有高炉形状的,还有铁轨蜿蜒的,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们捂着耳朵欢呼,大人们举着碗笑,矿工们哼起了《矿工谣》,婆娘们数着烟花的种类,连戏台边的老榆树,都像是在跟着点头。沈玦站在人群里,看着漫天烟火,听着满耳笑语,手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他想起刚到雪融镇的那个冬天,到处是断壁残垣,矿工们眼神空洞,谁也不敢想会有今天。

“沈大哥,”王磊端着碗走过来,碗里还剩两个饺子,“明年开春,咱们把铁路修到长白山,再建个新学堂,让凤莲当校长,苏婉教算术,您看咋样?”

“好啊。”沈玦笑了,“再让五福建个更大的铁匠铺,陆青教孩子们练武,无尘道长开个医馆,秦虎……”

“我就守着镇口,”秦虎接话,“谁要是敢来捣乱,我一棍子把他打跑!”

众人都笑起来,笑声混着烟花的轰鸣,飘得很远很远。苏婉和凤莲手拉手转着圈,裙摆在雪地里画出好看的弧线;五福和孙禄比赛谁能把烟花棒甩得更亮;小墨子在调试他的新发明,说明年要让烟花里飞出小火车模型。

蒸汽钟敲了十二下,旧岁去,新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天上炸开,像颗巨大的星星,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亮亮的。沈玦看着身边这些人——有他带出来的兄弟,有萍水相逢的知己,有从苦难里一起熬过来的乡亲——突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年。

没有权谋算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热饺子,暖炕头,身边人,和对明天的盼头。

“明年,会更好。”他在心里说。

烟火还在继续,笑声还在回荡,老榆树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是啊,会更好的。这雪融镇的年,还要一年一年,热热闹闹地过下去呢。

沈玦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在京城时,他总想着揪出多少蛀虫,办了多少案子,却从未有过这样踏实的暖。这里没有宫墙,没有权谋,只有一群想好好过日子的人,用钢、用铁轨、用烟火气,一点点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模样。

“来,干杯!”王磊举起酒杯,“祝咱雪融镇,明年更热闹!”

“干杯!”

众人举杯,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