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孤臣(1/2)

刑部大牢深处,油灯如豆,将李贤蜷缩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湿冷的墙壁上,宛如一幅濒临破碎的残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濒死般的战栗:“是……是太子詹事王纶……他寻到我,言道……言道太子殿下忧心今科考题过于艰深,盼……盼有几个‘妥当之人’得中,以……以固东宫之势……”

沈玦手中那柄用以震慑的铁尺骤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王纶,东宫近臣,太子的影子,竟敢将爪牙伸向科场这国之根本!

“他许了你何等好处?”沈玦逼问,字句如牢房中的铁镣般冰冷。

“不……不曾有好处!”李贤拼命摇头,额上冷汗如雨,砸在污秽的草席上,“他言……此乃太子意旨,若办不妥,丢官事小,只怕……阖家性命难保!下官……下官一时猪油蒙心,昏了头啊……”

沈玦凝视着那双昔日精光四射、如今只剩恐惧与乞怜的眼睛,知道李贤未敢尽数谎言——在储君的威势下,即便三品大员,亦如蝼蚁。但他更确信,一个十龄稚子,岂真懂得“稳固势力”?这背后,定有黑手操弄。

“王纶可曾明示,哪些是‘妥当之人’?”

李贤颤声吐出三个名字,皆乃京师勋贵子弟,其中一人,赫然是石亨之侄。沈玦心中雪亮,寒意更甚。这已非简单的舞弊,而是东宫与石亨余孽的肮脏合流,既要安插党羽,亦想趁机敛财,可谓歹毒至极。

“这些人的卷子,你做了何种标记?”

“是……于卷首隐秘处,钤一极小朱砂印……同考官见此,自会……行个方便。”李贤声若游丝,“大人,下官已和盘托出,求您……求您法外开恩,饶过下官家小……”

沈玦未置一词,转身踏出牢房。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将哀嚎隔绝。他立于廊下,残月清辉洒落,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唯有刺骨冰寒,自足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太子涉入其中,此案已非寻常。 景泰帝独子,国本所系,若深究,恐引朝局震荡;若轻纵,则科场法度沦丧,朝廷公信何存?

“大人,下一步如何行止?”陆青悄无声息地出现,手提灯笼,昏黄的光映着他坚毅而凝重的面庞。

沈玦静默片刻,决断已下:“将李贤供词誊录三份。一份密送于谦大人,一份递呈都察院,最后一份……你亲自送入南宫,面呈太上皇。”

陆青微愕:“给太上皇?”

“嗯。”沈玦颔首,“朱祁镇虽困于南宫,然名分犹在。石亨余孽敢如此猖獗,未必不想借其名号。将此供词予他,让他知晓其‘旧部’在外如何作为,也让他看看,当今太子是如何被人引入歧途,败坏纲常。”

他要以此为契机,撬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让于谦警醒,让都察院无法装聋作哑,更在朱祁镇与朱祁钰这对兄弟帝王本就微妙的关系间,再投入一颗石子。

“那贡院这边……”

“考试照常。”沈玦语气斩钉截铁,“舞弊者悉数黜落,永不叙用。其余考生,即刻更换考题,严加监考。昭告众人:朝廷取士,唯才是举,歪门邪道,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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