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斋宫三日(2/2)

好精密的算计。届时太皇太后可叹一句“天不佑忠良”,顺理成章接管北庭兵权。

沈锦凰将银箔重新封回内衬,针脚复原如初。既然对方想演这出戏,她便陪他们演下去——只是结局,未必如他们所愿。

午后,院门外忽然传来人声。沈锦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窥视:两个太监引着一行人走过甬道,为首的是个身穿亲王服色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苍白,眉眼间有几分熟悉。

“肃王殿下,您住漱玉斋,这边请。”太监恭敬道。

肃王萧洵——先帝幼弟,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封地江南,常年不在京城。沈锦凰只在多年前的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那时她还是沈渊身边的小丫头。

萧洵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清心斋的院门。沈锦凰屏住呼吸。他看了片刻,轻声问:“这里住的是……”

“回殿下,是北庭大都护沈将军。”

萧洵点点头,没再多问,继续往前走。但在转身的刹那,沈锦凰看见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看口型,是:“小心。”

第二日夜,雪又大了。

沈锦凰坐在黑暗中,没有点灯。她将这两日所得信息在心中一一铺开:

萧绝让她“静待”;烛台地图暗示逃生路径;北境传来卢湛被扣的警告;祭服中被下毒;肃王萧洵的“小心”。这些线索看似杂乱,却指向同一个事实——太庙祭典,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太皇太后要的不仅是她的命,更是北庭兵权,以及彻底埋葬二十年前的真相。

养父沈渊临终前的话在她耳边响起:“锦凰,你生父……是被人害死的。那些人还在,还会继续害人。你要活着,要查清真相,但更要……保护好自己。”

可如今,她已经退无可退。

沈锦凰走到窗边,望着太庙方向。夜色中,太庙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祭品的献上。

养父常说,为将者要“先保全士卒,再图胜局”。可现在,她的士卒在北境被扣,她的盟友在暗处潜伏,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这斋宫之中。

她摸了摸“镇岳”剑冰冷的剑鞘。剑身映着窗外雪光,泛着幽蓝的寒芒。这把剑,她练了十二年,从握不稳到挥洒自如,每一个招式都是沈渊手把手教的。沈渊说:“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招再精妙,也要看握剑的人心有多坚。”

沈锦凰回到桌边,点燃蜡烛。她从包袱里取出另一件内衬——这是她自己备用的素绸衬衣,与祭服内衬颜色质地相同。然后,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

烛光下,她穿针引线,开始改制内衬。左肋位置,她缝入的不是银箔,而是一片薄铁片——这是北境军甲胄的残片,沈渊曾说,是从云中镇带回来的,可能是她生父甲胄的一部分。

铁片不会下毒,但能挡刀。

她又从发髻中取下一支看似普通的银簪,拧开簪头,里面是中空的,藏着三根浸过麻药的细针。这是临行前军中医官所赠:“大都护,京城险恶,以防万一。”

沈锦凰将银簪重新插回头上。最后,她研墨铺纸,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赵霆,只有四字:“固守待援。”若赵霆是忠,见此信会按兵不动;若赵霆已叛,这四字也无害处。

第二封无抬头,只有一行:“腊月廿四,太庙钟响时。”这是给萧绝的暗号,如果他们真是盟友的话。

她将信用蜡封好,藏入鞋底夹层。这两封信未必能送出去,但若有万一之机……

做完这一切,已是子时。沈锦凰吹灭蜡烛,和衣躺下。

窗外风雪呼啸,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北境的雪山、草原、龙城的烽火台,还有养父沈渊站在校场边看她练剑的身影。

“锦凰,”沈渊常说,“战场之上,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输赢。”

这一次,她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赢。

腊月二十三的晨钟,就要响了。

祭典前最后一日,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