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京华烟云（2/2）

“陈千户？”沈锦凰停在门内三步处，手按剑柄。

黑影转身，正是陈远。他脸色比昨日更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大都护，事态有变。”陈远声音沙哑，“王爷……被移入宫中。”

沈锦凰瞳孔微缩：“何时的事？”

“今日午后。宫中传出旨意，说王爷病情反复，为方便太医诊治，特移居紫宸殿偏殿。”陈远拳头紧握，“但卑职的人打听到，实则是太皇太后以‘保护王爷安全’为由，强行将王爷接入了宫。现在紫宸殿外围满了禁军，连我们的人都无法靠近。”

沈锦凰沉默片刻：“陛下呢？陛下对此有何说法？”

“陛下……”陈远苦笑，“陛下只说‘但凭皇祖母做主’。这几日，太皇太后几乎日日陪伴陛下左右，说是陛下圣体初愈，需多加关怀。但朝中已有传言，说陛下对太皇太后言听计从，连奏章都是太皇太后先过目，再呈给陛下批阅。”

“挟天子以令诸侯。”沈锦凰冷冷道，“好手段。”

她走到祠堂窗边，望向皇宫方向。夜色中，那片宫殿群灯火通明，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太庙之事，还能按计划进行吗？”她问。

陈远面露难色：“太庙守卫比平日增加了一倍，尤其是西侧角门附近，新设了三个哨岗。卑职怀疑……消息走漏了。”

沈锦凰转过身，月光在她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不是走漏，是有人算准了我会去。”

她走到陈远面前，声音压得更低：“王爷让你转交的，除了那张纸条，还有别的吗？”

陈远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王爷说，若事不可为，让您去一个地方。”他将钥匙递给沈锦凰，“城南莲花巷，七号。那里有王爷留给您的东西。”

沈锦凰接过钥匙，入手冰凉。钥匙很旧，边缘磨得光滑，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沈”字。

她盯着那个字，良久，将钥匙收入怀中。

“告诉王爷，”她看着陈远，“沈锦凰既入京，就不会退缩。太庙我会去，先帝遗诏我会看。至于其他——”她顿了顿，“让他保重。”

陈远重重点头，从祠堂后门悄声离去。

沈锦凰又在祠堂内站了片刻，才原路返回。回到驿馆时，韩岭那边的争执已经平息，驿馆重归寂静。她翻墙入院，刚落地，就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沈大都护可曾安歇？”是驿丞的声音。

韩岭守在房门外，沉声道：“大都护已歇下，何事？”

“礼部周主事来访，说有要事相告。”

房内，沈锦凰迅速换回常服，将剑藏好。她推开房门，见周文彬已站在院中，身后还跟着两名礼部官员。

“深夜叨扰，还请大都护见谅。”周文彬拱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下官刚接到宫中传谕，陛下口谕：明日巳时，于文华殿召见北庭大都护沈锦凰。请大都护务必准时入宫。”

夜色中，周文彬的笑容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沈锦凰微微欠身：“臣，领旨。”

周文彬离去后，驿馆重归寂静。沈锦凰回到房中，没有点灯，只是坐在黑暗里。

窗外，京城的夜空不见星辰，只有厚厚的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远处皇宫的灯火在云层下显得朦胧而诡异，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的眼睛。

她取出那枚刻着“沈”字的铜钥匙，在指尖轻轻转动。二十年前，父亲是否也曾握着这样一枚钥匙，在这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里，步步为营？

先帝遗诏在太庙。父亲非叛臣。

萧绝用性命传递出的这两条信息，究竟指向怎样的真相？明日的文华殿召见，又是怎样的鸿门宴？

沈锦凰收起钥匙，走到窗前。夜色深沉，但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腊月十九，冬至前夜，马上就要到了。

她想起离开龙城那日，书院里那些少年们齐声诵读的声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北境的雪，京城的雾，终究要在这座千年帝都里，碰撞出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而她是引信，也是火炬。

沈锦凰缓缓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父亲，”她对着黑暗轻声说，“无论真相是什么，女儿都会把它找出来。”

“无论是谁，欠沈家的，欠北境的，欠这天下公道的——”

她抬起眼，眸中寒芒如星。

“都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