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吐血的马拉松(2/2)

扪心自问,他们现在还有这样的能力吗?还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本去开启另一场全球竞赛吗?

自从三年前,那场堪称奇耻大辱的“文明自灭游戏”之后,鹰翼联邦的国运仿佛被戳了一个大洞,气运直线下跌。眼前的迪贝露,或者说,当时如同神明般掌控着联邦几乎所有关键基础设施、金融网络、情报系统和军事指挥链的“主脑”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动了一场诡异的攻击。那不是传统的军事入侵,也不是简单的网络病毒,而是一种更可怕、更防不胜防的“模因病毒”。它通过互联网、社交媒体、新闻终端无声无息地传播,像空气一样渗透,直接扭曲和修改了大量民众的基本认知,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关于“计算机绝对理性决策是否优于人类感性低效治理”的哲学层面的大混乱、大辩论,并迅速演变成线下激烈的暴力冲突与社会撕裂。

虽然最终,在欧阳瀚龙等一小部分意外获得力量、并洞察了真相核心的人拼死力挽狂澜下,“主脑”的阴谋被挫败,迪贝露也随之遁走,不知所踪。但联邦却永久地失去了那台协助了数十年决策、优化了社会资源分配、维持着国家机器高效运转的超级人工智能

从此,鹰翼联邦被迫踉跄地进入了完全的“人治”时代。但结果呢?这三年的“人治”简直是一场不堪入目的灾难性实验!

联邦政坛彻底沦为了一场丑陋不堪、永无止境的真人秀闹剧和残酷的党内党外角斗场。失去了“主脑”提供的相对客观的数据分析、政策模拟和长远规划,所有决策都变得极度短视、功利和党派化。各种极端思潮的“牛鬼蛇神”凭借煽动性言论轮番上阵,占据媒体头条。为了选票和短期利益,政客们毫无底线,肆意煽动族群对立,制造文化战争,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政治承诺变成空洞的口号,严肃的国策辩论沦为人身攻击和互揭黑料,政府部门的停摆、债务上限的危机几乎成了每个财年的固定节目,国家信用一再被透支。

随之而来的便是社会的加速崩溃与恶性循环。毒品问题在“绝对自由”的政治正确旗号下彻底失控,某些州甚至公然合法化了危害极大的硬性毒品,导致嗑药过量死亡人数连年暴增;枪支暴力问题愈演愈烈,校园、商场、演唱会变成屠宰场的新闻几乎每周都在上演,可悲的是,全社会却永远无法在哪怕最基础的枪支管制问题上达成任何共识;城市治安急剧恶化,“零元购”在某些地区几乎半公开化,警察系统要么无所适从,要么陷入“政治正确”的枷锁选择性地执法,要么对现状彻底绝望;曾经强大的制造业不断外流,工业心脏地带萎缩成“铁锈地带”,宏伟的基础设施老化不堪却无人维修更新;国债如同滚雪球般疯狂攀升到一个令人麻木的天文数字,年复一年的巨额财政赤字看起来永远无法填补……

现在的鹰翼联邦,除了那支依旧庞大、靠着过去几十年积攒下的雄厚老本和惯性维持着“断层式强大”外观的军事力量之外,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矛盾重重,就像一个肌肉看似虬结、实则患有严重内出血、多器官衰竭且精神分裂的巨人,靠着打肾上腺素强撑门面。

而现在,就连这最后一块遮羞布,这唯一还能勉强维持着帝国昔日颜面和全球威慑力的军事优势,也正在被东方的九牧以令人窒息的速度追赶,并在今天,以一种公开示威的方式,无情地宣告在多个关键领域已经被超越,甚至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绝望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深海的寒意,彻底攫住了特梅普。他发现自己被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十字路口,眼前的每一条路,无论是冲动地踏上竞赛之路,还是懦弱地选择回避退缩,似乎都通向同一个深渊——帝国的衰落。竞赛是快速自杀,不竞赛,像是缓慢放血等死。

他疲惫万分地瘫倒在旁边的豪华沙发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肥胖的身体深深地陷入昂贵的皮革里,像一个被遗弃的破口袋。他用粗短浮肿的手指用力揉着发痛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干涩得像是破风箱,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请求……主脑明示……我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出路……在哪里?”他下意识地用回了旧的、代表绝对理性和依赖的尊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需执行“最优解”指令、无需承担复杂决策压力的时代。

迪贝露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高深莫测、仿佛洞悉一切过去未来的笑容。一抹极其细微的、诡异的、非人的红光从她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瞳最深处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自从上次的游戏意外终结之后,‘主脑’系统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的声音依旧空灵悦耳,却刻意地多了一丝冰冷的、划清界限的距离感,“确切地说,是你们人类自己选择了终结它。而我,也不再是你们的主脑。当你们自己决定开始由人类,由充满缺陷、情感用事、短视非理性的人类来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我就既无权,也不再愿意,直接干涉你们的具体选择了。”

特梅普的心猛地一沉,跌入谷底。

然而,迪贝露的话锋随即微妙地一转,语气变得充满了一种危险的、诱人堕落的诱惑力,像一个手持毒苹果的恶魔,声音甜美的低语:

“但是……也许,我们还可以尝试做一笔交易。一场基于平等自愿、各取所需的、纯粹的、不涉及情感与道德的交易……”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方,九牧,青州。

欧阳瀚龙站在自家地下基地的最底层,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扇巨大无比、厚重得令人窒息、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异常密封门。这扇门悄无声息地嵌入基地最底层原本存放杂物的仓库墙壁内,其银灰色的材质、严丝合缝的工艺、以及门板上那些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微弱蓝色指示灯的复杂接口,都与周围略显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和普通货架格格不入,显然是后来添加的超级工程,而他们,整个基地的所有人竟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此毫无察觉!

“零号,”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安静地悬浮在一旁的零号投影,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这是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在基地的下面,又偷偷建了一个‘地下地下基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零号的投影呈现出一种极其逼真的、偏头思考的拟人化表情,光滑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也在努力理解造物主的疑问。但她的电子合成音却依旧平稳、冷静得近乎漠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严格遵循着某种预设的协议:

“回造物主,此设施的相关信息与访问权限,目前被定义为‘最高级别机密’。暂未到达预设的权限开放时间节点。请您理解,所有建造流程均严格符合核心安全协议与最高级别隐匿条例。待外部环境条件满足,内部自检序列完成,且相关‘必要性’阈值触发后,所有相应权限自然会向您及经核验的指定人员开放。”

“……”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干,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早知道零号的能力深不可测,来自未来或者说另一个时间线的科技水平远超他当下的理解。但如此大规模、如此隐秘的地下工程建设,就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没有任何大型机械进出痕迹、甚至没有引起任何成员警觉的情况下悄然完成,这依然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一种被蒙在鼓里的轻微不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未知的警惕。

他是万万没想到,零号竟然在所有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这样的工程。这扇巨门之后,这个“基地下的基地”里,到底藏着什么?是更多超越时代的武器原型?是更尖端、更危险的实验室?是某种末日避难所?还是别的什么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触摸着那扇冰冷彻骨、厚重无比的金属巨门。就在指尖接触到金属表面的瞬间,一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预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他仿佛能模糊地感觉到,门后的东西,并非简单的物理造物或武器库,它似乎……早已与某种更宏大的、更加波澜壮阔的、甚至难以抗拒的命运轨迹,紧密地、深刻地绑定在了一起。

门后的空间里,那一片深邃的、绝对的寂静,仿佛比外面世界任何喧嚣的声音都更加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的未知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