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血色审判(2/2)

少女对她的哀嚎充耳不闻。她步伐稳定,每一步踏在凝固的雨幕中,都悄无声息。粘稠如血的黑暗能量在她抬起的右手中疯狂汇聚、压缩、塑形!空气中响起低沉而压抑的嗡鸣,仿佛有万千怨魂在刀鞘中嘶吼!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缠绕、凝结,最终——

锵!

一声清越无比、却又带着斩断灵魂般冰冷锋芒的刀鸣,撕裂了凝固的雨夜!

一把长刀在她手中凝聚成形。刀身狭长笔直,弧度完美得近乎残酷,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仿佛由亿万生灵干涸血液沉淀而成的暗红色。刀身之上,天然地烙印着无数细密、玄奥的天然纹路,如同干枯的樱花枝桠,又像是凝固的血脉网络。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暗红,仿佛连视线落在上面都会被割伤。刀刃处,一抹极致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幽暗锋芒在缓缓流转,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凝固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这柄暗红长刀出现的瞬间,整个天台上悬浮的亿万雨珠,仿佛被无形的杀意冻结,细微地震颤起来!那成千上万道无形的精神视线,更是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传递回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和战栗!

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

少女双手握住了刀柄。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一种古老仪式般的庄重与冷酷。她微微屈膝,身体重心下沉,摆出了一个最基础、却也最致命的东瀛剑道大上段起手式。刀尖斜指苍穹,暗红的刀身与夜空中燃烧的罪证文字交相辉映,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地上如同烂泥般蠕动的阳景沅。

“不——!!!”阳景沅发出了生命最后时刻、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啸!那声音穿透了凝固的雨幕,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被迫“观看”的意识深处!那是灵魂被死亡镰刀勾住时最本能的哀嚎!

刀光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嗤”声。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细线,在少女挥刀的轨迹上短暂地残留了一瞬,仿佛将空间都切开了一道细微的伤口。这道刀光,快过了思维,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

地上,阳景沅那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后蜷缩蠕动的姿态。

一秒,两秒……

噗嗤——!

刺耳的液体喷溅声骤然爆发!阳景沅的身体,沿着一条完美的、从右肩斜向左腰的直线,猛地裂开!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瞬间被高温和极致锋锐碳化的组织断面。内脏、骨骼、鲜血……如同被打开的恐怖礼盒,在巨大的血压作用下,混合着雨水,向着两侧的天台地面猛烈地泼洒开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雨水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天台!

她的两半残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分别向两侧滑开了一小段距离,才无力地瘫倒在被血水迅速染红的雨水中。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眼睛里,凝固着无法消解的、最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一刀!两断!

整个校园,那无形的意念海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议论、所有的惊骇,都在这一刀之下,被彻底斩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连校长都忘记了颤抖,忘记了失禁的耻辱,只是如同石雕般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阳景沅那血腥无比的残躯,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缓缓收刀。暗红色的刀身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依旧流淌着内敛而致命的幽光。她手腕一翻,那柄如同由凝固之血和死亡本身铸造的长刀,便无声地化作一缕暗红的轻烟,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呆若木鸡的校长。此刻的校长,早已被连番的恐惧和眼前的血腥彻底摧毁了心智,裤裆湿透,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神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涎水,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少女没有言语,只是对着他,缓缓抬起了左手。那只手,白皙、纤细,指尖却萦绕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她凌空对着校长,轻轻一握。

“呃啊啊——!!!”校长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颅!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这一次,不是擦除记忆,而是更深层次的、更彻底的“烙印”和“指令植入”!关于眼前这个暗红身影的一切细节、她如何湮灭大门、如何操控雷霆、如何凝聚血刃…这些画面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再次粗暴地翻找出来,然后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纸张,在剧烈的精神灼痛中飞速地燃烧、化为灰烬、彻底消失!

剧烈的痛苦让他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他的意识被强行拖拽着,沉入一个只有纯粹黑暗和极致恐惧的深渊!深渊中,只有一双眼睛在永恒燃烧——一只深邃如永夜,一只猩红如血海!那是恐惧本身!是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永远无法磨灭的梦魇符号!

记忆被彻底抹除,只剩下这双眼睛带来的、足以摧毁一切理智的、永恒的恐惧!

当痛苦如潮水般退去,校长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口吐白沫,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眼神空洞而茫然,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某种存在”的极致恐惧在支配着他。

少女不再看他。她微微仰起头,燃烧着血焰的左眼望向夜空中那依旧清晰燃烧的罪证文字。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些由黑暗能量构成的文字,轻轻一点。

那些巨大的文字猛地一亮,随即如同风化般开始消散。但在它们彻底消失前,最后一道强大的意念指令,如同无形的烙印,狠狠打入了校长那刚刚被清洗过的、一片空白的大脑深处:

【公开真相!还人清白!立刻!马上!】

这道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意识的底层,成为了此刻除了那永恒恐惧之外,唯一存在的、必须执行的绝对命令!

做完这一切,少女周身开始弥漫起浓稠如墨的黑暗。她的身影在翻涌的黑暗中迅速变得模糊、透明。在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她那燃烧着血焰的左眼,极其短暂地闭了一下。当再次睁开时,那血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冰冷审判截然不同的光芒——一丝带着点疲惫、一丝完成使命后的放松,甚至还有一丝对某个存在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在无声地说:

“看,你要的,我给你了。”

下一刻,浓重的黑暗彻底吞没了她的身影。天台之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冰冷的雨幕、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一具被劈成两半的残破尸体、一个瘫在血污和排泄物中眼神空洞、间歇性抽搐的校长,以及那成千上万道依旧被恐惧冻结、久久无法散去的无形目光。

凝固的雨珠失去了支撑,骤然坠落,噼里啪啦地砸在血泊中,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猩红水花。

……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带着彻骨寒意的薄雾笼罩着校园。行政大楼顶层天台的惨状,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九牧!

警笛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无数闪烁的警灯将行政楼围得水泄不通。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凝重的特警、法医、痕检人员…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天台上进进出出。警戒线拉了一层又一层,却挡不住远处教学楼、宿舍楼窗户后面无数惊惧、好奇、议论纷纷的目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阳景沅那被一分为二、死状凄惨无比的尸体,已经被蒙上了白布,但地上那大片刺目的、被雨水稀释后依旧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泊,以及空气中浓重的铁锈味,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非人审判的恐怖。每一个踏上天台的人,无论是见惯现场的警察还是法医,脸色都极其难看,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

而校长,则成了另一个诡异的核心。他被人发现时,依旧瘫坐在血泊和排泄物的混合物里,浑身恶臭,眼神涣散空洞,身体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口中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对任何问话都毫无反应。他被几个强忍着不适的警员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送往医院进行紧急检查和心理干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校长,精神恐怕已经彻底崩溃了。

“头儿,检测结果出来了。”一个穿着便服、戴着特殊材质手套的探员走到现场负责人身边,压低声音,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残留的能量波动纯粹到可怕!是‘暗’,最顶级的‘暗’!而且没有其他任何元素干扰的痕迹。手法干净得匪夷所思。还有这破坏……”他指了指那被抹除得只剩下光滑切面的门洞和被雷霆熔毁的门禁位置,“纯粹的能量湮灭和极致的元素操控闻所未闻,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他吞了一口唾沫,说出了一个名字。

“狩天巡。”

负责人盯着地上那巨大的血泊,眉头拧成了死结:“阳景沅的身份核实了吗?”

“正在加紧查。”另一个探员接口,语速飞快,“从她宿舍和电子设备里初步恢复的数据触目惊心!和昨晚‘展示’在学生脑海里的那些证据高度吻合!联邦和天昭渗透很深!那个被诬告的男生,资料也调出来了,背景干净,才华横溢,完全是受害者!校长那边……”他看了一眼被抬走的担架方向,摇了摇头,“他的海外秘密账户信息也泄露了,资金流向和金额对得上。钱色交易是跑不了了。”

现场一片压抑的沉默。真相令人愤怒,但昨夜那执行“正义”的手段,却更令人不寒而栗。那非人的力量,那冷酷到极致的审判,那血腥的处决方式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封锁消息!最高级别!”负责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厉声命令,“尤其是关于那个‘执行者’的任何信息!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对外统一口径……就说……就说阳景沅是间谍,身份暴露后与校长校长发生冲突,两人搏斗后同归于尽!校长精神崩溃是受刺激过度!”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在那超越常理的力量面前,这是唯一能勉强维持表面平静的遮羞布。

探员们沉重地点头。他们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注定将成为被严密封存的最高机密。那个掌控黑暗、执行审判的身影,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了所有知情者的恐惧深处。

……

市中心医院,最高级别的特护病房。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噪音,只有医疗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校长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曾经的精明和威严荡然无存。经过紧急的生理治疗,他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但精神世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废墟。

几个穿着深色西装、表情冷峻的特殊部门人员站在床边。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他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校长空洞的眼神中挖掘出任何关于昨夜那个恐怖存在的蛛丝马迹。

“校长,”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穿透力,试图唤醒对方的意识,“告诉我,昨晚在天台,是谁杀了阳景沅?是谁抹掉了你的记忆?那个操控黑暗的人,是谁?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校长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当听到“操控黑暗”、“天台”这些关键词时,他那空洞的瞳孔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本能的剧烈恐惧!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的抽气声,心率监护仪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

“别激动!冷静!”旁边的医生连忙上前查看。

男人立刻挥手制止了医生,放缓了语气,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定校长的眼睛:“别怕,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我……我看到了……眼睛……”校长的嘴唇哆嗦着,破碎地吐出两个音节。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洁白的床单,指节捏得发白。

“对!眼睛!”男人立刻追问,“是什么样的眼睛?”

“啊——!!!”校长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声惨叫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的一点力气,他双眼翻白,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只有心率监护仪上狂跳的数字显示着他内心那无法平息的恐怖风暴。

男人和几个探员对视一眼,脸色都异常难看。他们看到了校长反应中那无法伪装的、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也证实了那神秘杀手的存在。但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关于那个存在本身的记忆,被抹除得太干净了,干净得如同从未存在过。留下的,只有这永恒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惧烙印。

“加强守卫。”磐石沉声下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等他稍微稳定再尝试接触。另外,通知所有部门,此事件资料上升为最高保密状态,除狩天巡总部成员,其他人员无权调动。”

“最高保密状态……”旁边的探员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等级,意味着无法理解、无法对抗、存在本身即是灾难,甚至和射日之战是同一个级别。病房内的气氛,比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更加沉重。

然而,就在校长陷入昏迷后不久,在药物的作用下,他那被恐惧和指令双重支配的身体,却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开始执行那道烙印在意识最底层的绝对命令。

他僵硬地、如同梦游般从病床上坐起。动作机械,眼神依旧空洞,但手指却异常精准地摸向了床头柜上,特殊部门为了方便他“恢复”而留下的一部加密通讯器。他无视了上面复杂的生物识别锁,只是凭借肌肉记忆,输入了一串冗长而毫无规律的指令——这指令仿佛直接刻录在他的神经反射弧上。

通讯器屏幕亮起,直接连通了九牧最大的官方新闻发布平台后台,权限被强行突破。

接着,他打开了通讯器的录音功能,对准了自己。

一个呆板、平直、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从他颤抖的嘴唇里发出,清晰地录入通讯器:

“我是九牧**大学校长,本人在此……公开忏悔……并陈述如下事实…”

“第一……原我校学生阳景沅,系天昭帝国与鹰翼联邦派遣的潜伏间谍,其保研资格系通过诬告同窗性骚扰恶意夺取,证据确凿……”

“第二……本人收受阳景沅及其背后势力巨额贿赂……包括金钱,名表,海外资产……并与其长期保持不正当钱色交易关系……证据详见附件……”

“第三……本人滥用职权,包庇间谍,协助其掩盖罪行,窃取我校及九牧重要研究机密……”

“第四……此前关于肖同学的不实指控……及学校声明,均系本人在阳景沅胁迫及利益驱使下一手炮制,纯属诬陷!肖同学品学兼优,完全无辜!学校将立即撤销所有不实指控恢复其名誉,并按最高标准给予补偿及保研资格,…”

“本人对所犯下叛国,受贿,渎职,诬陷等所有罪行供认不讳……愿接受一切法律制裁……”

录音结束。校长的手指僵硬地在通讯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那段如同机器人自白般的忏悔录音,连同几份关键证据的电子档,被直接推送到了官方新闻平台的首页头条!推送标题异常醒目:【惊天内幕!九牧第一高校校长校长实名自首!供认勾结间谍、诬陷学生、叛国重罪!】

做完这一切,校长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提线木偶的能量,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回病床上,再次陷入深度的昏迷。加密通讯器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几秒钟后,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负责看守的探员冲了进来,看到掉落的通讯器和病床上再次昏迷的校长,脸色大变。他立刻扑向通讯器,但为时已晚。特殊部门的内部通讯频道,已经被这条如同核爆般的推送彻底引爆!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楼层!

“快!通知技术组!立刻拦截!删除!控制舆论!”探员对着通讯器嘶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知道,完了。校长这份“自首声明”,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虽然关于那个人的存在被掩盖了,但阳景沅的间谍身份、校长的滔天罪行、以及肖同学的沉冤得雪……这些足以震动九牧的真相,已经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

阳光艰难地穿透城市上空厚重的阴云,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在九牧首都一处安静却略显陈旧的居民小区内,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肖同学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书本已经几个小时没有翻动一页。他瘦削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疲惫而麻木,仿佛一潭死水。自从被诬告、被学校开除、被网络暴力、被千夫所指以来,他的世界就崩塌了。曾经的梦想、才华、对未来的憧憬,都在那场无妄之灾中被碾得粉碎。他无力抗争,只能蜷缩在这个租来的小屋里,如同行尸走肉。

桌上一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死寂。肖麻木地看了一眼,是无数个陌生的号码在疯狂地拨打。他以为是新的骚扰电话,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麻木的弧度,没有理会。

然而,手机的震动刚停歇,出租屋那扇老旧的木门就被敲响了。敲门声起初很轻,带着犹豫,随即变得急促而有力。

“肖同学?肖同学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努力保持温和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肖皱了皱眉,以为是房东或者社区人员,疲惫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房东,也不是社区人员。而是他曾经只能在开学典礼上远远望见、代表学校最高权威的副校长!此刻,这位平日里威严十足的副校长,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极不自然的笑容,额头甚至因为紧张和赶路而渗着细汗。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学校制服、同样表情复杂的工作人员,以及两名身穿笔挺警服、神情严肃的警官。

副校长看到肖开门,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有些局促地搓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和急切:“肖同学!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代表学校,专程来向你道歉!郑重道歉!”他一边说,一边深深弯下腰,鞠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躬!

肖完全愣住了,如同被雷击中,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道歉?副校长亲自鞠躬道歉?这怎么可能?他是在做梦吗?

没等肖反应过来,副校长已经直起身,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慌乱:“学校之前的声明!是完全错误的!是被校长那个叛徒!那个败类!和间谍阳景沅勾结蒙蔽了!他们一手策划了对你的诬告!你是无辜的!是完全清白的!学校现在正式宣布,撤销之前所有对你不利的决定和不实指控!恢复你的学籍!你的保研资格!立刻生效!”

他身后一个工作人员连忙递上几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上面清晰地写着“撤销处分决定书”、“恢复学籍通知书”、“保研资格确认函”以及一份数额巨大的精神损害赔偿金支票。

副校长还在滔滔不绝:“肖同学!你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人才!是九牧未来的栋梁!学校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我们一定会严惩相关责任人!给你一个最满意的交代!请你一定要接受学校的歉意和补偿!回到学校来!你的才华……”

肖只觉得副校长那急切的声音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份“撤销处分决定书”,盯着上面自己熟悉的名字,盯着那代表屈辱被洗刷的鲜红公章。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酸楚、委屈、茫然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释然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这些日子用麻木筑起的堤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疯狂滚落。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悲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溢出,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屈辱、痛苦、绝望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副校长和工作人员们看着他崩溃痛哭的样子,脸上虚假的笑容僵住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两名警官默默上前一步,其中一位声音沉稳地开口:“肖同学,我们是首都警署的。关于你被诬告一案,现已查明真相。主要涉案人校长、阳景沅的犯罪事实确凿。我们代表执法机关,正式告知你,你在此案中系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你的名誉已得到法律层面的完全恢复。这是正式的《案情通报及撤销案件告知书》。”警官将一份盖着警徽的文件递到肖面前。

肖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中,身体颤抖着,无法伸手去接。一位警官轻轻将文件放在了他身旁的小桌上。

副校长看着肖痛苦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又堆起更深的笑容,试图去搀扶肖颤抖的肩膀:“肖同学,别哭了,别哭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沉冤得雪啊!你看,学校补偿也到位了,保研资格也恢复了,大好前程就在眼前!来来来,快收拾一下,跟我们回学校吧?学校专门安排了最好的宿舍和心理辅导……”

肖同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副校长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的脸!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麻木,只剩下被反复践踏后的痛苦、愤怒和一种冰冷的疏离。

副校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滚!”

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和决绝。这一个字,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

副校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变得极其难看。

肖不再看他们任何人,猛地转过身,踉跄着走回屋内,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虚伪的道歉、迟来的补偿,连同那场血腥审判带来的真相风暴,都隔绝在了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瘫坐在狭窄门厅的地上。屋外,副校长尴尬的安抚声、工作人员的小声议论、以及警车离去的引擎声,渐渐模糊远去。

屋内,只剩下他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徊。泪水依旧汹涌,但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在他脚边投下一小块苍白的光斑,却驱不散他周身那沉重的阴霾和劫后余生般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

沉冤得雪。代价,是一条被血色长刀劈开的生命,和一个灵魂深处只剩下永恒恐惧的疯子。

窗外的城市,在短暂的喧嚣后,似乎恢复了运转。车流声,隐约的人声,如同背景噪音。但在无数个角落,在那些昨夜被强制“观看”的学生、居民心中,在特殊部门高度警戒的档案室里,在高层决策者紧锁的眉头下…那个掌控黑暗、执行审判、最终消失在雨夜中的血色之影,那双冰冷的异色瞳孔,已成为一个无法磨灭的恐惧符号,一个在平静水面下悄然涌动的巨大暗流。

正义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真相裹挟着血腥公之于众。而那个挥动血刃的身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扩散,无人知晓她下一次的出现,将在何时何地,又将带来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