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恶化的认知裂痕(2/2)

他拍了拍欧阳未来冰凉的小手,随即神色一肃,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按在冰凉的舵轮基座上,腰间的灵璃坠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他对着无形的“船员”沉声道,声音在舰桥内回荡:“左舵十五!稳住航向!注意前方那个三角涌!老伙计,收紧筋骨!咱们得在这雷公电母的眼皮子底下,给这群旱鸭子找条能钻过去的缝!”

庞大的银河号如同一位经验丰富却步履蹒跚的钢铁巨人,在愈发狂暴、如同沸腾墨汁般的巨浪中,艰难而无比谨慎地调整着姿态。船体在数十米高的浪墙挤压下发出沉闷而令人心颤的金属呻吟,每一次剧烈的起伏和侧倾都让所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它像一把倔强的钝刀,朝着那片翻涌着毁灭性能量、紫黑色电光不断撕裂天空的雷暴边缘,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切了进去。

就在银河号如同怒海孤舟般挣扎于雷暴边缘、鹰翼联邦那被阴云笼罩的灰暗海岸线已然在雷达屏幕上清晰显现之际,联邦内部,一座临海港口城市,却笼罩在一种诡异而不安的平静之下。霓虹灯依旧在湿冷的空气中闪烁,车辆依旧在街道上穿行,超市的灯光依旧亮着。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正常”表象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裂痕。

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眼神空洞或闪烁着莫名的焦虑,彼此间刻意保持着过远的距离。红绿灯似乎失去了意义,车辆时而在绿灯时莫名停滞,时而在红灯时突然加速冲过路口,险象环生却鲜有碰撞,仿佛被无形的混乱意志所牵引。街角的流浪汉不再乞讨,而是对着垃圾桶手舞足蹈,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却又混合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怪味。

城市边缘,靠近老旧工业区的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上,一家挂着九牧文字“老东北家常菜”霓虹灯牌的中餐馆,红色的灯牌在夜色中顽强地亮着“营业中”三个字。时间已近晚上十点,临近打烊。老板娘虎妞,一个身材敦实、系着沾满油渍围裙、操着一口地道铁岭口音的东北大姐,正和丈夫张铁柱在略显油腻的收银台后清点着一天流水。店里弥漫着熟悉的油烟、酱骨头和酸菜的混合气味,混杂着一丝疲惫的气息。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女主播的声音甜美却空洞,报道着一起离奇的“集体幻觉”事件。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扰了这片宁静。

餐馆那扇镶嵌着磨砂玻璃的松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踹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三个穿着臃肿连帽衫、用脏污的滑雪面罩蒙着脸、只露出布满血丝和混乱狂躁眼神的黑人青年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挥舞着简陋的铝制棒球棍和弹簧跳刀,动作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如同嗑药过量。为首的一个身材高瘦,眼神狂乱,嘶吼着变调的声音:

“money!all money!gold!give me!now!monster is ing!”(钱!所有的钱!金子!给我!现在!怪物要来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收银台,但那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贪婪,却又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迷茫,仿佛眼前的收银机是某种会吞噬他的恐怖存在。他手中的棒球棍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砰”地一声砸在门边的立式空调外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另外两个同伙状态更加诡异。其中一个矮胖的家伙,目光根本没有落在收银台或人身上,而是死死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钉在墙上贴着的、色彩鲜艳诱人的“锅包肉”和“杀猪菜”海报上。他喉结疯狂滚动,口水不受控制地从面罩边缘滴落,打湿了前襟,嘴里发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呓语,手中的弹簧刀无意识地对着空气比划,仿佛海报上的菜肴是活物。另一个身材中等、眼神最为涣散的劫匪则焦躁不安地在狭小的餐馆过道里来回快速踱步,像一头困兽,时不时用刀尖狠狠划拉着铺着廉价塑料桌布的桌面,发出“刺啦刺啦”刺耳噪音,空洞的眼神神经质地扫视着天花板角落和厨房门帘,身体紧绷,嘴里念叨着:“they are watching…yellow eyes…everywhere…”(它们在看着…黄色的眼睛…到处都是…)。

虎妞和张铁柱先是一愣。虎妞看着被踹得摇摇欲坠的门、碎裂的玻璃和空调上的凹痕,一股子东北老娘们儿的彪悍火气“噌”地就顶上了天灵盖,瞬间压倒了最初的惊吓。她猛地一拍油腻的柜台,震得台面上的调料瓶哗啦作响,叉着腰,用穿透力极强的腔调破口大骂:“我艹你们八辈祖宗的!哪来的小瘪犊子!敢踹老娘的门?!活拧巴了是吧?!撒泡尿照照你们那损色!赶紧给老娘滚犊子!不然老娘把你们蛋黄子捏出来炒菜信不信?!”

她这一通火力全开的怒骂,非但没有吓退对方,反而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彻底引爆了那三个精神早已濒临崩溃的劫匪。为首的高个子眼中狂躁瞬间达到,他仿佛被“蛋黄子”这个词刺激到了某个恐惧的开关,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嚎,挥舞着棒球棍,跌跌撞撞、不管不顾地就朝收银台猛冲过来,嘴里喷吐着更加混乱、夹杂着俚语和疯话的威胁,完全无视了如同铁塔般挡在柜台前的张铁柱。

“shut up!yellow demon!gold!my gold!die!”(闭嘴!黄皮恶魔!金子!我的金子!去死!)

他狂叫着,棒球棍带着凄厉的风声,用尽全力朝着张铁柱的太阳穴抡了过去!动作狠辣,毫无留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瞬之际!

一直沉默如山、气息沉凝的张铁柱动了!他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属于战场的气息!只见他左脚为轴,右脚闪电般后撤半步,身体重心瞬间下沉,一个极其标准、迅捷如电的擒拿步法“野马分鬃”切入对方因全力挥棍而暴露出的中门空档!粗壮如铁钳般的左手如同捕食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叼住了对方持棍手腕的脉门,拇指狠狠扣入麻筋!同时,右肩如同攻城锤,借着身体前冲旋转的腰力,猛地一记铁山靠,狠狠地撞在对方毫无防护的胸口上!

“呃啊——!”

高个子劫匪只觉手腕剧痛酸麻,仿佛被高压电击中,棒球棍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墙上!紧接着胸口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中,剧痛伴随着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破风筝,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嘭”地一声重重砸翻了两张桌椅,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干呕,再也爬不起来!

几乎在张铁柱动手的同一毫秒,那个盯着海报流口水的矮胖劫匪仿佛被同伴的惨叫惊醒,或者说被虎妞那极具穿透力的“恶魔之音”彻底激怒。他怪叫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从海报移开,死死锁定在虎妞身上,眼神不再是贪婪,而是充满了扭曲的、将对方视为“肉怪”的疯狂杀意!他不再刺向海报,而是挥舞着弹簧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朝着虎妞肥厚的腰腹凶狠地直刺过去!动作虽然笨拙,但力量极大,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

虎妞见状,更是怒发冲冠:“你妈的!敢拿刀捅老娘?!老娘不发威真当老娘是hello kitty啊?!”

她顺手抄起灶台边一根用来擀饺子皮、沉甸甸油光光的枣木擀面杖,一个箭步侧身避开刀锋,动作竟出奇地敏捷!同时借着旋转的腰力,抡圆了胳膊,擀面杖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如同古代大将的狼牙棒,狠狠地朝着那矮胖劫匪拿着刀的右手腕尺骨位置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嗷呜——!!!”矮胖劫匪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弹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瞬间呈现诡异角度、明显粉碎性骨折的右手腕,像被砍倒的肉山般轰然倒地,在油腻的地砖上疯狂地翻滚、哀嚎,涕泪横流。

那个一直焦躁踱步、疑神疑鬼的中等身材劫匪,目睹两个同伙在电光火石间被摧枯拉朽般击倒,非但没有上前帮忙的念头,反而像是亲眼目睹了地狱恶魔降临人间!他惊恐至极地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指着配合默契、如同战神般的虎妞和张铁柱,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语无伦次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monster!real monster!they are not human!yellow skin!red eyes!sharp teeth!run!run for your life!”(怪物!真正的怪物!他们不是人!黄皮肤!红眼睛!尖牙齿!跑!快逃命啊!)

他完全不顾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的同伙,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转身,如同被地狱恶犬追赶的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那扇被踹得半毁、吱呀作响的大门,凄厉的尖叫声迅速消失在昏暗、寂静得诡异的街道深处。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足十五秒。餐馆内只剩下两个劫匪痛苦的哀嚎呻吟和满地狼藉的桌椅、破碎的杯盘、以及弥漫开的血腥味和尿骚味。

虎妞拄着擀面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也见了汗。她看着地上两个不成器的劫匪,又心疼地看了看被踹坏的门和砸坏的空调,气得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操!一群神经病小瘪犊子!一个个跟特么磕了耗子药似的,疯疯癫癫!跑老娘这儿发什么瘟?!嚎!再嚎信不信老娘把你们那第三条腿也打折了塞你们嘴里?!”她作势又要举起擀面杖。

张铁柱默默地走到门口,将被踹得严重变形、玻璃全碎的门板勉强扶正,用脚把掉落的沉重门栓踢到墙角。他站在门框破损处,看着门外昏黄路灯下空无一人的街道。那寂静不同寻常,连远处主干道的车流声都稀疏得诡异。一阵裹挟着海腥味和雷暴生成的奇特青草味的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张废纸。他回头看了一眼惊魂初定、但眼神中更多是愤怒、后怕和深深不解的妻子,又看了看地上两个行为明显彻底失常、如同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劫匪,脸色凝重得如同铁块,沉声道:“虎妞,收拾东西回国。这地方邪性得很,不能再待了。怕是要出大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带着一种山崩地裂前的沉重预感和决绝。窗外,城市远处的天空,被银河号正在艰难闯入的那片永恒雷暴的边缘所映照,翻滚着不祥的、如同巨兽内脏般的紫黑色光芒。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萤火虫,光线扭曲,车内的人影动作僵硬怪异,如同提线木偶。整个鹰翼联邦,仿佛一张被无形而疯狂的大手缓缓揉皱、正滑向彻底崩坏深渊的末日画卷。而银河号,这艘承载着获救乘客、一群特殊少年少女和一位传奇老船长的钢铁孤舟,正调整着勇往直前的舰艏,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这风暴、混乱与认知崩塌交织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