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那个叫“黄玫瑰”的女人(1/2)

周六下午四点,徐丽家的客厅。

阳光透过老洋房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柚木地板上切出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道——那是徐丽最近新换的线香,说是能帮助专注。

乔卫东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但没有在看。

他在等水烧开——徐丽在厨房煮咖啡,说今天要尝尝她刚从云南带回来的豆子。

客厅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的细微声响。这种安静是舒适的,不是尴尬。

乔卫东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扫过客厅里的摆设:书架上的心理学着作,墙上徐丽自己画的水彩小品,茶几上摊开的几本学术期刊。

他的目光停在最上面那本——《当代心理学研究》,徐丽担任编委的那本。封面上有个醒目的标题:《孤独的创造性:艺术创作中的自我对话机制》。

乔卫东顺手拿起来,翻到目录页。他的目光很快被其中一篇报道的标题吸引:

“在边缘处盛放:摄影师黄玫瑰的视觉独白”

作者署名是徐丽。

乔卫东挑了挑眉,翻到那一页。

文章占了两整版,配了三张照片。第一张是摄影师本人的肖像——黑白照,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短发,很利落。

她靠在一面斑驳的砖墙上,侧脸对着镜头,眼神看向画面外某个不确定的远方。

那眼神很特别。不是冷漠,不是疏离,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抽离。就像她人在此地,但灵魂在另一个维度。

乔卫东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文章是徐丽的笔触,理性中带着罕见的感性:

“……黄玫瑰,本名黄月季,却坚持用‘玫瑰’这个更带刺的名字。她的摄影作品很少出现在主流画廊,更多是在独立艺术空间和小众展览中。

主题永远围绕‘孤独’——不是悲情的孤独,是存在意义上的、作为个体本质的孤独。”

“在她的镜头下,空无一人的车站长椅、沙漠里孤立的枯树、深夜便利店独自吃关东煮的老人、窗台上积了灰的旧玩偶……这些寻常物象被赋予了一种诗性的重量。

她不用夸张的构图或强烈的色彩,只用最朴实的黑白灰,却拍出了最浓烈的情感。”

“问及创作动机,她说:‘我不是在拍孤独,我是在拍自由。只有真正孤独的人,才能真正自由。’”

“这种美学立场让她在艺术圈备受争议。主流评论家批评她‘故作深沉’、‘回避现实’。但她从不在意,继续用镜头捕捉那些被忽略的瞬间,就像一朵在悬崖边自顾自盛开的玫瑰,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

乔卫东读到这儿,手指在纸页上停顿了一下。

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

厨房里传来咖啡机的蒸汽声。徐丽端着托盘走出来,看到乔卫东手里的杂志,笑了:“看到我的文章了?”

“嗯。”乔卫东抬起头,“这个黄玫瑰……你采访过她?”

“约了三次,她才同意。”徐丽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倒了两杯咖啡,“很难接近的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她迟到了四十分钟,来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我只能给你一小时。’”

乔卫东接过咖啡:“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真的聊了一小时。”徐丽在他身边坐下,端起自己的杯子,“很奇妙的体验。她说话很少,但每句话都经过思考。

我问她为什么总是拍孤独的主题,她说:‘因为那是生命的底色。承认孤独,才能看见真实。’”

“有意思。”乔卫东抿了口咖啡,香气很浓郁,“她现在在哪儿?”

“上周刚结束在上海的个展,应该还在上海。”徐丽看了他一眼,“怎么,感兴趣?”

“有点。”乔卫东没有掩饰,“她的作品……有力量。”

徐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卫东,黄玫瑰和你认识的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太纯粹了,纯粹到几乎不食人间烟火。

她可以为了拍一张日出照片,在零下二十度的漠河等三天。可以为了一个镜头,爬上即将拆除的废弃水塔。她的世界里,只有摄影,其他都是干扰。”

乔卫东听出了徐丽的言外之意:“你觉得我不该去打扰她?”

“不是不该。”徐丽斟酌着措辞,“是……你可能打扰不了。她像一块冰,看着透明,但太冷了,暖不热。”

乔卫东笑了:“我还没说要做什么。”

“你的眼神已经说了。”徐丽也笑了,“不过说真的,如果你想认识她,我可以介绍。但别抱太大期望。

她对男人——尤其是成功的男人——有种天然的警惕。觉得我们都是被社会规训的产物,失去了本真。”

“这话说得挺狠。”

“但她说得对。”徐丽认真地说,“我们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被规训了。只是我们学会了在规训和自我之间找平衡。而她,拒绝任何平衡,只要绝对的自由。”

乔卫东放下咖啡杯,重新拿起杂志,看着黄玫瑰那张黑白肖像。

照片里的女人眼神坚定,嘴角有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什么,又像是在悲悯什么。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或者说,前世——他站在天台边缘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整个世界都变得遥远,只剩下自己和自己对峙的孤独感。

那时候他觉得那种孤独是绝望的。

但在这个女人眼里,那种孤独似乎是……滋养。

“她的个展还在吗?”乔卫东问。

“昨天是最后一天。”徐丽说,“不过展馆是我朋友开的,如果你想去看看作品,我可以打个招呼。”

“好。”

……

第二天下午,乔卫东一个人去了那个艺术空间。

地方在m50创意园区,一栋旧厂房改造的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秋天了,叶子开始变红。

展馆不大,门口挂着的“黄玫瑰视觉独白”海报已经有些褪色。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接待台后面玩手机。

“您好,”小姑娘抬起头,“展览昨天结束了,今天不开放。”

“我是徐丽医生的朋友。”乔卫东说,“她说可以来看看。”

小姑娘恍然:“哦,徐医生打过招呼了。您请进吧,作品还没撤,不过灯光关了一半。”

乔卫东点点头,走进展厅。

果然,大部分射灯都关了,只有几盏基础照明亮着。但这反而让展厅有了一种特别的气氛——昏暗中,墙上的照片像一个个悬浮的梦境。

他慢慢走着,一张张看过去。

第一张:凌晨四点的菜市场。摊主们还在准备,地上散落着菜叶,一盏孤灯照亮一个蹲着抽烟的男人。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要把整个画面吞没。

第二张:废弃的游乐场。旋转木马锈迹斑斑,一只破旧的玩具熊坐在最前面的木马上,眼睛掉了一颗。

第三张:医院走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站在窗前,背对着镜头,窗外是正在拆除的老楼。

第四张……

乔卫东在一张照片前停了下来。

这张照片很奇怪。拍的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一个女人的背影——短发,消瘦的肩膀,背上有淡淡的蝴蝶骨轮廓。

镜子很脏,有裂纹,所以那个背影也是破碎的。照片的右下角,镜子的边缘,有一只女人的手轻轻搭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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