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向日葵与枪！（2/2）

“芋泥波波，三分糖，热的。”他说。

彭佳禾捧着奶茶，温度从掌心一直暖到心里。她突然觉得特别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乔卫东没说话，只是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等彭佳禾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彭佳禾抽抽噎噎地把美术课上的事说了。说到最后，她抬起红肿的眼睛：“干爹，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乔卫东沉默了很久。然后他伸手，揉了揉彭佳禾的头发——这个动作很轻，却让彭佳禾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你做得很好。”他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没有动手，没有骂人，而是用道理去反驳。佳禾，你真的长大了。”

“可是张老师她……”

“她的事，交给我。”乔卫东启动车子，“现在，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

车子没有回家，而是开到了黄浦江边的一个老码头。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艺术区，旧仓库的外墙上满是涂鸦，其中几幅还是彭佳禾以前的作品。

乔卫东带着她走到一幅涂鸦前——那是一只巨大的、破碎的蝴蝶，和她曾经在杨浦老厂房画的那幅很像，但更完整，翅膀上的色彩更绚烂。

“这是……”彭佳禾愣住了。

“我让人保留的。”乔卫东说，“这个艺术区的老板是我朋友，改造的时候，我特意请他留了几面墙，把一些有价值的涂鸦保护起来。其中就有你这幅。”

彭佳禾走近，手指轻轻拂过墙面上已经有些褪色的喷漆。那是她一年前画的，最绝望的时候——妈妈刚去世，陆远整天醉醺醺的，她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那时候我就在想，”乔卫东站到她身边，“能画出这样作品的人，心里一定还有光。只是那光被太多东西遮住了，需要有人帮忙拨开。”

江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寒意。彭佳禾裹紧了外套，突然问：“干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次，但这次，她想听真正的答案。

乔卫东看着江面，看着对岸陆家嘴的璀璨灯火，缓缓说：“因为我女儿英子，十七岁的时候，我也没怎么好好陪她。那时候我忙着工作，以为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爱。后来才发现，她更需要的是时间，是关注，是她难过的时候有人听她说话。”

他转过头，看着彭佳禾：“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老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虽然不是对英子，但对另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我想试试，这次能不能做得更好。”

彭佳禾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但这次不是委屈，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被看见，被理解，被珍视的感觉。

“那如果……”她小声说，“如果我还是学不好，还是惹麻烦呢？”

“那就惹呗。”乔卫东笑了，“谁年轻时候不惹麻烦？重要的是，惹了麻烦知道怎么收拾，犯了错知道怎么改正。而且——”

他顿了顿，很认真地说：“而且我相信你。比你自己还要相信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彭佳禾心里最后一道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愿意听乔卫东的话，愿意为他改变——因为他给的，不是施舍，不是怜悯，是真正的信任。

而这种信任，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

周五的艺术节家长开放日，浦东实验中学热闹非凡。礼堂里挂满了学生作品，家长们穿梭其中，寻找自己孩子的作品。

彭佳禾的画被挂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礼堂侧门的走廊尽头，光线昏暗，几乎没人会注意到。旁边还贴了张纸条：“实验作品，欢迎指正。”

乔卫东到的时候，彭佳禾正站在自己的画前，低着头。有几个家长路过，瞥了一眼就匆匆走开，连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位置不太好。”乔卫东走到她身边。

“张老师安排的。”彭佳禾闷闷地说，“她说主题不符合主旋律，只能放这儿。”

乔卫东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校长匆匆赶过来。

“乔先生，您怎么来了？”校长五十多岁，有些发福，看见乔卫东时态度很客气——因为实验中学新改造的画室和图书馆，未来科技捐了一半的钱。

“来看我女儿的作品。”乔卫东说，“但好像位置不太理想。”

校长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位置，脸色变了变：“这……这是谁安排的？”

“张老师说主题不合适。”彭佳禾小声说。

校长立刻说：“我马上让人调整位置！这么好的作品，应该放在主展厅！”

“不用了。”乔卫东摆摆手，“就在这儿挺好。”

校长愣住了。

乔卫东走到画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校长说：“王校长，我觉得贵校在艺术教育上，可以更开放一些。艺术不是只能歌颂美好，也可以表现挣扎、反思、成长。废墟里的向日葵，恰恰体现了生命的韧性——这不正是我们教育要培养的品质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不少家长都看了过来。有人认出了乔卫东，窃窃私语。

校长额头冒汗：“乔先生说得对，是我们思想不够解放……”

“这样吧。”乔卫东说，“未来科技最近在筹备一个青年艺术家扶持计划，第一站就放在实验中学。我们可以资助有艺术天赋的学生办个展，提供专业的指导和展示平台。王校长觉得怎么样？”

“那太好了！”校长眼睛亮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周围的家长开始围过来，有人问：“乔先生，这幅《废墟与向日葵》是您女儿画的？”

“是。”乔卫东很自然地搂住彭佳禾的肩膀，“我女儿彭佳禾，很有天赋。”

“画得真好！”一个戴眼镜的女士赞叹，“这种对比和张力，完全不像是中学生画的。”

“是啊，色彩运用很大胆，但又不乱。”

“主题也深刻……”

赞美声渐渐多起来。彭佳禾站在乔卫东身边，感觉像在做梦。她看着那些刚才还匆匆走过的家长，现在围在她的画前认真欣赏；看着校长殷勤地跟乔卫东介绍学校的艺术教育规划；看着不远处，张老师站在人群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乔卫东始终很从容。他跟家长们交谈，跟校长讨论合作细节，偶尔低头问彭佳禾的意见：“你觉得呢？”、“你喜欢哪种展览形式？”

每一个问题，都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孩，值得被认真对待。

活动快结束时，张老师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乔先生，之前对彭佳禾同学有些误会，我……”

“张老师。”乔卫东打断她，语气依然客气，但眼神很冷，“作为老师，最重要的是相信学生有变好的可能。如果连老师都不信，学生怎么相信自己？”

张老师哑口无言。

乔卫东转向彭佳禾，语气温和下来：“走吧，带你去吃火锅庆祝。”

他们离开时，彭佳禾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画还挂在那里，但在她眼里，那不再是一幅被冷落的作品——那是一面旗帜，宣告着她的重生。

而举着这面旗帜的人，正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向更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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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红油锅底翻滚着，毛肚、黄喉、鸭肠在辣汤里起起伏伏。

彭佳禾吃得满头大汗，突然说：“干爹，你今天好帅。”

乔卫东正在涮牛肉，闻言笑了：“哪天不帅？”

“我是说真的。”彭佳禾很认真，“你不光帮我撑腰，还给了我一个舞台。那个青年艺术家计划……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乔卫东把涮好的牛肉夹到她碗里，“不过你得靠实力争取。我不会因为你是彭佳禾就给你开后门。”

“我不要你开后门。”彭佳禾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凭自己的画入选。到时候，我要办一个真正的个展，名字就叫——《废墟与光》。”

“好。”乔卫东举杯，“那就预祝你成功。”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火锅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彭佳禾的视线。她看着对面的乔卫东，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了她一个家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想变得更好，好到足以让他骄傲。

好到有一天，别人提起乔卫东，不会只说他是富豪、是投资人，还会说：他是彭佳禾的干爹，那个培养出优秀艺术家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种子落进土壤，迅速生根发芽。

“干爹。”彭佳禾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特别特别努力。”

乔卫东看着她，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不是街头涂鸦时那种愤怒的光，也不是刚被他收养时那种忐忑的光，而是一种坚定的、向着目标前进的光。

“我知道。”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窗外，上海的夜晚灯火璀璨。火锅店里，两个人相对而坐，热气腾腾中，某种比血缘更深的羁绊，正在悄然生长。

彭佳禾想，她这幅人生的画，曾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但现在，有人帮她重新铺好了画布，调好了颜料，还告诉她：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画砸了也没关系，重来就是。

而她能回报的，就是画出一幅，配得上这份信任的作品。

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