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希望（2/2）

巨大的、不切实际的希望伴随着剧烈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他怕，怕希望落空后的深渊会比现在更黑暗百倍。

但这份希望的光芒太过强烈，足以刺穿他所有的麻木和绝望。

风车镇！他要去风车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然而，冰冷的现实立刻将他拉回。

锈钩镇距离哥亚王国所在的东海，隔着伟大航路和无风带。

他身无分文，拖着一条随时可能废掉的机械臂，被黑胡子海贼团疯狂追捕，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怎么去？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醉醺醺的叫嚷。

几个穿着熔炉海贼团标志性赤膊坎肩的壮汉，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半瓶酒。

洛恩瞳孔一缩，瞬间将报纸塞进破布口袋，连同那点可怜的面包渣一起紧紧抱在怀里，迅速缩回旁边一堆废弃铁桶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熔炉海贼的人在抱怨：

“妈的，黑胡子那群疯子，打个架把老子的新刀都砍豁口了！”

“晦气！不过老大说了，补给完就走，这破镇子待着憋屈！”

“听说下一站去‘罗格镇’？东海那穷乡僻壤有啥好去的？”

“你懂个屁！罗格镇是‘开始与结束的城镇’，老大想找几个手艺好的船工，顺便……嘿嘿，东海的‘货’便宜……”

他蜷缩在冰冷的铁桶后面，听着外面海贼们的对话。

破烂布口袋里的面包渣散发着微弱的食物气息，那张油腻的报纸紧贴着他的胸口，仿佛还带着遥远风车镇的海风。

他机械地咀嚼着一块坚硬如石的面包渣，咸味和腐臭味充斥口腔。

活下去！去风车镇！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这是他必须抓住的稻草！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攒够去风车镇的路费。

黑暗中，洛恩那只完好的右手，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锈钩镇的“老锚酒馆”是洛恩能找到最不显眼的栖身之所。

它蜷缩在码头区最肮脏的角落，墙壁覆盖着厚厚的、油腻的黑色污垢，混合着海盐和铁锈的气息，招牌上的木头船锚图案已经腐朽得几乎难以辨认。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劣质朗姆酒的酸臭、汗臭和煎炸劣质鱼油的腥味。

洛恩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他低着头，用破布尽可能裹紧那条引人注目的机械臂，只露出完好的右手和一双因长期恐惧而深陷、却强装平静的眼睛。

酒馆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张油腻的桌子旁坐着几个眼神浑浊、沉默喝酒的水手，气氛十分压抑。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身材敦实、笑容油腻的男人。

他有一张圆胖的、仿佛永远带着和善笑意的脸，稀疏的头发勉强盖住发亮的头皮，一双小眼睛在厚厚的眼皮下灵活地转动着，像两颗浸在油脂里的黑豆。

他就是老板，自称“老布伦”。

“小家伙，你也想来一口？”

洛恩摇了摇头。

“我想在你这干活，只需要一点点报酬就行。”

老布轮听到只需要一点点报酬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哟，可怜的小家伙！”

老布伦的声音洪亮得与酒馆的沉闷格格不入，带着一种夸张的怜悯。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洛恩褴褛的衣衫、瘦弱的身体，最后在那被破布包裹、但形状怪异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

“看看你，像只被暴风雨打湿的小鸟！饿坏了吧？来来来，先吃点东西！”

没等洛恩回答，老布伦就转身从油腻的柜台下摸出半块硬得像石头、边缘发黑的黑面包，又从一个散发着怪味的桶里舀了一勺粘稠的炖菜糊糊，一股脑倒在一个豁了口的破木碗里，推到洛恩面前。

“吃吧孩子，算布伦大叔请你的！”

他拍着胸脯，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

“在我这儿，不会让一个落难的孩子饿肚子！上帝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