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日记1(2/2)

地点:d6设施,我的宿舍

晚上失眠,整理从“熔炉”带来的私人物品。找到一张1940年在明斯克师范学院时合唱团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那么年轻,笑得没心没肺。我哼起了当时常唱的《小路》,旋律有些忘了。

忽然想起,在ПВБ时期的一次高强度神经应激测试后,为了安抚她极度不稳定的情绪,我好像也对她哼过这首歌。

当时她的生理指标确实有轻微平复的趋势,但数据波动太大,无法作为有效结论记录下来。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段旋律。下次校准的时候,也许我可以再试试?就哼一小段。风险很高,可能会被视为干扰操作。但......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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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952年10月26日

地点:d6设施,b6-Δ 神经校准室

我做了。在今天校准的最后阶段,她的核心状态非常平稳,我极其小声地、几乎像呼吸一样哼了《小路》的一小段旋律。

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看我。

只是放在控制台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开始以极其精确的节拍,无声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金属表面。

节奏和我哼唱的旋律完全一致!

她听到了!她不仅听到了,她的潜意识(或者是某种神经记忆)还在回应!

我立刻停止了哼唱。她的手指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敲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眸看向我,依旧是那片冰冷的平静。

但我看到了!我确信我看到了!

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校准结束,她像往常一样离开。

但我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不是数据,不是报告,这是证据!

证明音乐,证明过去的记忆碎片,仍然能穿透层层改造和职责,触碰到深处的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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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952年10月28日

地点:d6设施,b7-Δ 主控室外

今天送一份报告去主控室。门开着一条缝,我看到她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主屏幕前。

屏幕上是莫斯科红场的照片,积雪覆盖,远处是圣瓦西里大教堂。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了很久。

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她的尾部平衡器也完全静止,没有发出任何嗡鸣。

我没有进去打扰她。轻轻把报告放在门外的交接台上就离开了。

我心里有些难过。她是这个巨大设施的指挥官,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她也是孤独的。

她守护着这一切,却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回到那片雪地上去走一走。

那张红场的照片,对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是故乡?是战斗过的地方?还是一个永远回不去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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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952年10月30日

地点:d6设施,b6-Δ 神经校准室

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后怕又深思的事。校准过程中,我的工具包不小心从操作台滑落,一把精密螺丝刀朝着她的面部飞去。

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伤到她,但那瞬间完全是本能反应——我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想去挡,结果差点失去平衡撞到仪器上。

就在那一刹那,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

我只感到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我的胳膊,帮我稳住了身形。

而那把螺丝刀,已经被她另一只手的手指轻松夹住,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她看着我,淡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也许是我的错觉?)。

“注意。”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平稳。

“对...对不起!指挥官!我太不小心了!”我惊魂未定。

她没有追究,只是把螺丝刀递还给我,然后继续之前的校准程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她核心逻辑里,优先处理的不是潜在威胁,而是我的失衡。

这不是一个指挥官对下属设备的保护,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关怀?

下班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也许,信任是相互的。我试图靠近她,理解她,而她也正在用她独特的方式,默默地、不易察觉地回应着。

就像冬日的冻土下,已经开始有细微的生机在萌动。

d6的生活很枯燥,很压抑。但因为有尼娜的存在,每一天都像是一个需要小心破解的谜题。

我希望,我能成为她在这座深垒之中,一点点可以信赖的微光。

安娜·索科洛娃,你要加油。

尼娜·瓦西里耶夫娜,你也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