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冰山的消融(1/2)
d6的“整设施休息日”再次降临。
这并非外部世界那种阳光沙滩的假日,而是这座地底堡垒内部独有的、用以维系紧绷神经与人性温度的周期性仪式。
厚重的地面防爆闸门并未开启,但各层级主要通道的照明调至了柔和的暖色调,平日里轰鸣不绝的机械运转声也刻意压低到了背景嗡鸣的程度,仿佛这座钢铁巨兽也在小心翼翼地屏息,给予它的居民们片刻喘息。
最大的庆祝场所,自然是l2层的主食堂。
平日里的长条金属餐桌被推挤拼凑起来,形成几个巨大的、不甚规整的长桌。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加热后的香气、人群聚集的暖意以及一种松弛下来的喧闹。
在食堂最里侧、靠近模拟观景窗的一个大圆桌旁,气氛尤为热烈。
这里是奥列格、安德烈等一众服役年限动辄三十年起的老兵们的据点。他们嗓门洪亮,笑声粗犷,脸上的皱纹里都仿佛刻着d6的历史。
“——然后这个蠢货!”安德烈拍着桌子,一只手指着对面面红耳赤的谢尔盖,“他居然想把那玩意儿焊死在转轴上!结果呢?砰!整个l7的备用通风停了半小时,他被熏得像个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圣诞老人!哈哈哈哈哈!”
桌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谢尔盖梗着脖子反驳:“那设计图纸就是有歧义!再说了,最后不是我修好的?”
“是是是,你修好的,顶着那张黑得像矿工的脸!”奥列格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补充道。
几年过去,d6也陆续再次补充了新鲜血液。而当初那些带着好奇与忐忑踏入这里的年轻人,早已褪去青涩,肩胛上扛起了责任,脸庞也被地底的恒定灯光熏染出几分和老兵相似的坚韧。
他们很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圈子,听着那些百听不厌的、关于d6过去岁月的趣事糗事,时而惊叹,时而哄笑。
时光在这种谈笑间仿佛失去了线性,新与旧,过去与现在,在这张桌子上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然而,仔细看去,这张喧闹的长桌有一个奇特的现象:最中心的主位,一直是空着的。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标记,昭示着那个位置属于某个特定的人。大家默契地绕着那个空位交谈、碰杯,无人僭越。
直到......
食堂入口处的谈笑声似乎微弱了一瞬,像潮水退却般露出短暂的寂静沙滩。
一种无需言明的感知掠过人群。老兵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新人们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她来了
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潘菲洛娃,或者说,大家更习惯称呼的“白狐”,出现在了食堂门口。
她的到来,依旧像一块冰投入热水,瞬间让周遭的喧闹凝结了几分。许多目光投向她,带着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白狐的目光扫过食堂,最终落在那张主位空置的桌上。她钴蓝色的眼眸在暖色调灯光下显得比在主控室时更柔和些。
她迈步走去,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沉稳的从容。
她自然地在那张空置的主位坐下。
“看来我还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那种通过广播系统传来的、经过优化的、毫无瑕疵的冰冷音调,而是带着真实的振动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语调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疑问句。她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过去的僵硬感。
甚至,她伸出手,主动拿过了桌上一个干净的杯子,为自己倒了小半杯酒。这个动作让周围好几个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安德烈,我好像听到你在说谢尔盖的坏话。”
奥列格最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试图驱散那瞬间的凝滞:“指挥官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在投票评选d6史上最馊的主意!”
白狐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看着杯壁上挂着的细密泡沫。“哦?那我认为1979年试图用神经干扰器对付我的那个方案,应该名列前茅。”她语气平淡,但嘴角却勾起一个清晰可见的、微小的弧度。
静默。
随即是更大的爆笑声。安德烈笑得捶桌:“对对对!那个蠢货!然后您就用他的干扰源当信标,摸过去把他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是一阵大笑。
她成功加入了他们。
她听着奥列格抱怨最近一批替换零件的公差问题,偶尔插一句,指出问题可能出在l4智库层档案库的某个原始设计参数版本引用错误上。
她听着一个年轻技术员描述在维护l2生态农场水循环系统时遇到的麻烦,简洁地提了一个基于流体动力学和过去类似案例的解决方案。
她甚至在他们谈起某个经典苏联喜剧电影片段时,轻轻颔首,表示她知道那部片子。
她依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落在点子上。
她倾听时,类狐耳会微微朝向发言者,表示专注。
听到有趣处,那对拟态耳廓会极轻微地抖动一下,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会加深一分。
她不再是那个高踞于数据流之上的、沉默的神只或兵器,而像是一位......见识广博、略显寡言但愿意融入集体的长辈或同事。
“指挥官...呃...您...”奥列格下意识地想用尊称。
“今天指挥官休息。”她打断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看着杯壁上挂下的酒液,浅尝了一小口“这里只有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或者...尼娜。”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们觉得顺口的话。”
这句话比任何命令都更有冲击力。几个老兵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尼娜。”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陈旧疤痕的老兵,伊万·谢苗诺维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嗯...只是有些好奇。当然,如果这不合规矩...”
白狐转过头,蓝色的眼眸看向他,没有丝毫不悦,只是安静地等待下文。
“今天不谈规矩,伊万。”白狐,或者说,尼娜,轻声说,“只聊天。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我们就是有点好奇,”伊万斟酌着词句,“您...您以前在316师的时候,也...也这样吗?我是说,嗯...参加这种...聚会?”问题问得有些笨拙,却代表了桌上许多人的心声。
他们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那是一片被战争和机密笼罩的迷雾。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听着。
白狐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了一下。就在众人以为触犯了禁忌时,她轻轻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忆感。
“莫斯科的冬天,比d6冷得多。我们挤在散兵坑里,分享一瓶能找到的最烈的酒,不是为了庆祝,是为了不被冻僵。”
她顿了顿,似乎在搜寻更具体的记忆,“...也有唱歌的时候。唱《喀秋莎》,声音不能大,怕招来德军侦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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