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退火月光（1/2）

蛇口工业区热处理车间的天车吊着赤红钢坯掠过淬火池，齐铁军戴着熏黑的石棉手套，用红外测温枪对准回火炉观察窗。显示屏突然跳出一串乱码——德国进口的程控退火炉在潮湿环境下竟将t8钢烧成了豆腐渣。沈雪梅提着铝饭盒穿过弥漫的氧化皮烟雾，盒盖上凝结的露水正巧滴在钢坯断面，将港资厂的工艺规范书蚀出蜂窝状的焦痕。日方监理说冲击韧性不足，奥运看台的螺栓扛不住地震波。她掀开饭盒，三个蔫软的艾草青团压着张被油污浸透的《热处理手册》，书页间粘着片被高温烤卷的港币。

车间西墙质量立命的标语下，陈国栋正用洛阳铲改装的扒渣钩清理炉膛结瘤。铲柄缠着港商送的防火布，在炉火映照下卷曲成麻花：美国新到的真空退火炉，说是能控温到正负三度。他钩尖挑起块过烧的钢渣，断面气孔像是被台风掀翻的蚁穴。

铁丝网外突然传来塑料凉鞋踩踏氧化皮的脆响，赵红英骑着二八杠冲进车间，车筐里乡镇企业的陶罐淬火剂撞得叮当乱响：俺们用老铁匠铺的陈年尿缸调了个土法冷却液！她掏出块明代铁钟残片，表面包浆在炉火中泛着青铜色幽光，宛如百年时光淬炼的金属记忆。

江南古刹的晨光穿透锈蚀的钟架，赵红英蹲在倾倒的香炉旁观察钟体裂纹。乡镇企业铁匠老周叼着竹烟筒，烟灰落在生锈的淬火钳上：风调雨顺钟震了二百年，裂纹走向比应力线还准。他掏出把民国时期的铜质试温棒，棒身的氧化纹竟与现t曲线图惊人相似。

齐铁军用热膨胀仪分析钟体残片，发现硫化铁夹杂形成天然形核点：这结构比人工晶粒细化剂强三倍！沈雪梅突然掏出医药箱里的骨凿，凿下片锈层浸入冷却液：硫磷含量超标，得用隔夜雨水做淬火介质。凿尖迸射的火星惊得梁上蝙蝠撞钟，钟声在车间回荡出完美的等温转变频率。

陈国栋拎着扒渣钩冲进来，钩尖粘着港资厂的硼砂淬火剂：这玩意遇潮就板结成混凝土！他将淬火剂按在铁钟上，炉火中现代淬火剂与古法包浆在蒸汽里交织出彩虹色氧化膜。

蛇口夜市大排档的煤油灯摇曳，齐铁军用钢坯蘸蚝油在桌面绘制等温转变曲线。港商代表晃着罐装可乐坐下，罐底水渍在图纸上洇出个珠光体分布图：我太爷打南洋铁锚，往淬火池撒海盐调冷却速度。他掏出镀银怀表，表链的磨损纹恰似钢中的魏氏组织。

沈雪梅突然用镊子夹起块炭烤猪蹄筋，焦痕在图纸上拓出片贝氏体转变区：尿酸盐的结晶热比硼砂稳定五倍。老板娘端来凉茶时，赵红英抓起冰块按在淬火钳上：冷热交变才能测真实相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