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民国au5——高宅槐树,鬼言鬼语(2/2)

许是怪事实在太多了,马喻才居然还是愣了一下便接受了。

难怪,房间那么精致,摆设奢华,一书架的书……

二姨娘脸色一僵,横了她一眼,回头,“忧心忡忡”地对马喻才说:“马先生,别怪我们没告诉你,实在是最近宅内气氛压抑,老爷脾气不好,总是发怒,他要如此安排,我们也只能瞒着你。还有便是——我本不该说,但……唉。前些日子,严继尧他爹心疼继尧孤单,想着给他寻个伴。找了些个好姑娘,结果……”

这话让马喻才听得毛骨悚然。

在下面,找个伴……?

马喻才也对这种习俗略有耳闻,有些世家大族,早夭的男子若是家中长子长孙,便会寻个女子办冥婚,才可保后世安稳,其余子女顺遂,家庭圆满。

没想到,严家居然也是……

她欲言又止,眼神闪烁,“许是继尧眼光太高,或者缘分未到,那些姑娘家,不是莫名生了急病,就是……唉,还有一个,竟自己跑了!真是造孽!”

话说到这,马喻才陡然想起,严继尧的确有个未婚妻唐小姐,不就是没了踪影么?难道就是?

“这宅子有些老规矩,我们做女人的也不懂,就盼着继尧能真正安息,才没告诉了你。”

这番话看似关心,却听得马喻才背后阵阵发凉,好似有具死尸正死死黏在他背后喘息着,黏腻的水汽包裹了他的每寸肌肤与毛孔。

这会儿马喻才才知道这个家族有多么恐怖,严家唤他来修墓室,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安慰心理,没想到是真的将“安息”的希望投射到他设计的墓室上。

马喻才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

严郁兰扫了他一眼,道:“娘,你去招呼下那边的客人,马先生满头是汗,兴许热着了,我领他去亭子里歇会儿。”

二姨娘笑着离开了。

马喻才跟着严郁兰到了亭子里,先是倒了杯凉茶,而后便坐下一言不发,抹了抹胭脂后,看起亭外的风景,而马喻才也闭目养神,平息诡异的心跳。片刻后,严郁秋竟也来了。

他一坐下,便将陪侍的丫鬟赶走,而后扫了一圈周围,低声快速说:“马兄,听我一句劝,那些书,还有那个房间里的东西,能不动就别动!尤其晚上!”

马喻才睁开眼,更懵了。

严三小姐放下胭脂盒,看着马喻才,艳丽的唇张张合合,吐出了个令马喻才晕头转向的话:

“上次我在靠近西跨院的偏僻角落散步,无意中踢开一堆枯叶,下面半掩着一个女人用的绢花头饰,我刚想捡起细看,俞执事就出来,说,前些日子有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偷了东西想从这儿跑,摔了一跤,东西大概是她落下的。已经打发走了。,可巧,我就去看了家眷册子,根本没少人,你猜,这东西是谁丢下的?”

马喻才大脑钝钝的痛,他敏锐地察觉到威胁如同针尖在往他脑子里扎,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几乎落到眼里,他擦去,颤声道:

“谁?”

“前些天,我在后门见着一个女人被绑了进来……头上带的,正是那绢花。这几日,外面正找这女子呢……说是,失踪了。”严郁兰的话语低沉鬼魅,好似一阵阴风钻入马喻才的衣服里。

马喻才猛地打了个寒颤,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掌:

“啊!!”

他惨叫一声,吓得起身回头,差点将茶杯全撞倒了。

俞式礼站在他身后,扫了严二少和三小姐一眼,问道:“马先生,听说你不太舒服?要先回去歇会吗?”

说完不等回复,他先对严二少和三小姐道:“别编些鬼故事吓客人了,二少和三小姐的家教已经来了,先去上课吧。”

两人的脸瞬间垮下来,一脸扫兴地起身去准备上课了。

马喻才待在原地,喘了几口气。

俞式礼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惨白的脸,道:“马先生,这水边温度的确比较低,一热一冷,容易患病,我再去喊丫鬟煮碗姜汤来,你先回房间睡下吧。”

马喻才起身正打算回去休息会儿,迈出两步又停下,问道:“俞执事,我能…换房间吗?”

俞式礼静静看着他,略显困扰道:“马先生,游园会要招待客人,正巧两天后是族会,已经没有空的房间了,你先住个两三天,后我立刻给您换,行么?”

马喻才擦擦汗,只能应下了。

回去后,他本不想喝那碗姜汤了,结果一看见那颜色,不知怎的口中极渴,咕噜噜灌了一壶水也不见缓解,越看越渴,最后还是端起那甜腻的姜汤喝下。

神奇的是,喝下立刻不渴了。

马喻才坐在座椅上,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看着空荡荡的碗发了会儿呆,越发觉得自己从进入严宅开始遇到的事情越发不对劲了。

呆坐着思考一会儿,他才想起,这是严继尧生前的房间,这椅子恐怕也是严继尧爱坐的,包括那砚台、那笔架,甚至是,他今晚要睡的床。

他洗了个热水澡,擦去体内的寒意,换好睡衣面对着已经睡了半个月的床,现在知道了是严继尧睡过的,脸上一红一白,实在无法心无旁骛地继续睡下去了,他只能披上大衣,点了夜间的油灯,端坐在了外间的工作桌上,放平了这几日都没有进展的图纸,执起笔开始作画。

不知为何,连日停滞的灵感像是顿破了瓶颈,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他脑中立刻涌现了源源不断的想法,赶紧沾了墨水画起来。

灯花不断摇晃闪烁,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屏风上,弯腰工作,极其认真。

以至于没有发现,那屏风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影影绰绰的变作了两个。

不知不觉,马喻才竟睡着了。

他的梦境越发清晰真实,不再仅仅是看书或被凝视,他梦到自己穿着湿透沉重的衣服,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挣扎,河边站着一男一女,他伸手想要呼救,伸出的手指上涂着艳丽的蔻丹。他想爬到岸边,可一只苍白的手从漆黑的水底伸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拖。

他忽而又梦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灵堂里,穿着大红衣服,被好几个男的摁着,面对着棺材对拜,堂上摆放着一幅遗像,面无表情的,正是严继尧,他的脑袋重重撞到了地面,嘴里发出的痛呼,是尖细些的女子声音。

眼前又是一转,他又站在了那熟悉的主楼楼顶,檐角飞翘,瓦片乌青,他站在栏杆边眺望这整座严宅,眼前一闪,忽然天旋地转,一声重重的咚后他再无法动弹,溢出的血泊里,他看见倒映出的一张稚嫩的女学生的脸。

“嗬啊!嗬、嗬!”马喻才猛地惊醒,抬起头时画纸哗哗往下落,眼神一聚焦,落在了快要燃尽的灯花上,他一怔,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脚,自己的画笔。

“我,睡去了?发梦了?”马喻才自言自语。

他捏了捏拳头,感觉到了手心的冷汗,一连串诡异的噩梦让他六神无主,低头再看画纸,马喻才屏息。

——完成了。

睡前还差一小半的墓室图纸,已经完成了。

画纸上的墨水,甚至还冒着新鲜的墨香,暂未干涸。

马喻才正见了鬼一般盯着细节精致设计精妙的图纸,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艳色。

他猛吸一口气扭头看去。

只见——

他手边,正放着一枝新鲜的西府海棠花,娇艳欲滴,水珠挂瓣。

不是是谁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