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战后清点,痛失袍泽(2/2)

那兵意识模糊了,嘴里念叨着“娘,俺冷……娘……”。

祁玄戈解下自己那件沾满血污的披风,稳稳盖在伤兵身上。

伸手按住对方因剧痛冰冷颤抖的手,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扎进对方耳朵:“撑住。援军到了,药就来。你得活着回家!”

那兵涣散的目光似乎聚拢了一瞬,嘴唇动了动,一滴浑浊的泪滑出眼角。

祁玄戈起身,走向下一个。他不是郎中,止不了痛。

但他走过每一个重伤者身边,或拍拍肩,或握一下手,或投去一个沉静坚定的眼神……

他那张冷硬的脸和沾血的战甲,此刻成了伤兵眼里最硬的支撑。

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说:将军在,镇北军的魂就在。

林逐欢默默跟在祁玄戈身后几步远。

他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在伤兵间移动,能清晰地感觉到祁玄戈周身弥漫的、几乎凝成块的悲痛。

还有那悲痛底下,更深更沉的守护之责。林逐欢自己胸口也堵得慌。

他见过太多年轻的生命消逝,听过太多绝望的哭喊。

不是头一回经历战阵,但每一次直面它的残酷,心都像灌了铅。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压下喉咙的酸胀,逼自己冷静。

走到一个忙得满头汗的医官旁边,低声问着伤情和缺的药,飞快记下几味急需的药材。

招手叫来个亲兵,低声吩咐几句,让他立刻去后方大营求援。

他自己也穿梭在伤员里,递热水,安抚躁动的轻伤,动作麻利沉稳。

他的存在,无声地填补着战后营地的秩序。

天彻底黑透,寒星冒头。堡内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上,点起了巨大的篝火。

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疲惫、悲伤又带点劫后余生的脸。

一具具盖着残破战旗或粗布的镇北军遗体,被整齐地码放在篝火前的空地上。

排成沉默的长列,像一支沉睡的军阵。

空气像冻住了,只有篝火噼啪的燃烧声和压着的抽泣。

祁玄戈独自站在队列最前方,留给所有人一道铁脊梁。

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左肩那截断箭格外刺眼。他沉默着。

良久,他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那顶沾满血污尘土的铁盔。

这个动作,像一个无声的号令。

所有的士兵,军官还是小卒,轻伤还是勉强能站的重伤,都挣扎着、互相搀扶着,艰难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或毡帽。

林逐欢站在人群边上,也肃然摘下了风帽,露出苍白的脸和额前散落的碎发。

天地死寂,只有寒风呜咽。

祁玄戈猛地转身,面向那排沉睡的英魂。他举起手中那顶沉重的铁盔,手臂肌肉绷紧,像举着千斤重担。

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声,那声音撕裂寒夜,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痛:

“弟兄们——!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身后,所有活下来的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回应!

吼声如雷,有的带着哭腔,有的饱含对逝者的哀思,有的浸透了对战争的恨,有的裹着生者必须扛起的沉重誓言,在这血火未冷的黑石堡上空,久久回荡,直冲霄汉!

篝火剧烈地摇晃着,把每一张含泪嘶吼的脸,映照得悲壮而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