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狼崽”之烦琐,消散(2/2)

“这玉佩……” 祁玄戈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未曾言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将玉佩轻轻放在掌心,那温润的紫玉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林逐欢的声音笃定而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影康此人,偏执疯狂,行事狠绝,但他对清漪公主那份近乎扭曲的忠诚,或许……是真的。这玉佩,他至死都贴身藏着,紧护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着祁玄戈眼中复杂的情绪,温言道:“留下吧,祁玄戈。它本就是你母亲之物,如今,物归原主。

“做个念想,无关恩怨,只存血脉。”他轻轻拍了拍祁玄戈的手背。

祁玄戈依言,将玉佩紧紧握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仿佛真的带着一丝跨越生死、源自血脉的微弱慰藉,穿透皮肤,熨帖着那颗曾充满戾气与挣扎的心。

是夜,月上中天,清辉如练,洒满庭院。

祁玄戈在官邸后园最僻静的一角,设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香案。

案上无牌位,无画像,只有三炷上好的线香静静燃着,青烟袅袅,直上夜空。

一壶新烫的清酒散发着醇厚的香气,几碟时令的素果摆放整齐。

那枚被他用清水仔细擦拭干净的紫玉佩,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香案中央,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温润的紫色仿佛蕴藏着幽深的岁月。

林逐欢披着厚实的狐裘,安静地陪在他身侧。

他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站姿挺拔,眼神沉静而专注。

祁玄戈亲手点燃清香,看着三道笔直的青烟在澄澈的月色下无声升腾,盘旋,最终散入无垠的夜空。

他提起酒壶,动作沉稳而庄重,将清澈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直至满溢。

然后,他手腕轻抬,将那一杯饱含着复杂心绪的清酒,尽数洒在香案前冰冷的地面上。

酒液迅速渗入泥土,只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接着,他整肃衣冠,对着那枚承载着生母气息的玉佩,深深地、极其郑重地一揖到地。

腰背挺直如松,动作缓慢而充满力量。

没有言语,没有哭诉。只有庭院中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虫鸣,以及长久的、近乎凝固的沉默。

月光如水银泻地,温柔地洒在他挺拔如青松的脊背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夜风带着庭院里腊梅的冷香和泥土的气息拂过,轻轻掀动两人的衣袂。

许久,祁玄戈低沉而异常平静的声音才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穿透了清冷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林逐欢的耳中:

“母亲。”

“我是祁玄戈,祁镇北的儿子。”

“影康……已死。您的旧仆,带着他对您的执念、对祁家的恨意……去了。”

“我不知道您当年心中是否有恨……是否有怨……是否也曾像我一样……在午夜梦回时被冰冷的过往扼住咽喉。”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但请您……安息吧。”

“我……” 他的声音陡然清晰坚定起来,“活得很好。”

“我有愿以性命相托、生死相随的爱人,” 他微微侧首。

目光与林逐欢沉静的眸子无声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有肝胆相照、可托付后背的袍泽兄弟,有脚下这片需要守护的广袤疆土,有千千万万值得为之浴血的黎民百姓。”

“我的路,崎岖坎坷,但我已看清方向,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祁家的忠义风骨,我未曾辱没分毫。您赋予我的这条生命……我亦未曾辜负。” 最后一句,字字铿锵,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与对未来的郑重承诺。

他再次深深一揖,动作比之前更加庄重。

林逐欢也在他身旁,对着那方承载着祁玄戈半生心结的香案,郑重地、无比虔诚地躬身行礼。月光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祁玄戈直起身,月光毫无保留地照亮了他的侧脸。

那上面再无往昔的阴翳与挣扎的迷茫,洗尽铅华,只余下一片澄澈见底的坚定与历经沧桑后的平和。

仿佛卸下了灵魂深处最沉重的枷锁。

他拿起那枚在月华下流转着温润光晕的紫玉佩,在掌心摩挲了片刻。

玉质的温凉透过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然后,他极其珍重地将它收入怀中,贴身放好,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最后一丝缠绕心头的结,终于随着那袅袅升腾、最终消散于皎皎明月的清烟,彻底解开,化于无形。

前尘往事,国仇家恨,恩恩怨怨,皆已放下。

他是祁玄戈,也只是祁玄戈。

月光洒满庭院,一片清朗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