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获全胜(2/2)

心头那股翻腾的情绪,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可以倾注的焦点。

城头滚石轰然落下时,是林逐欢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震得口吐鲜血。

毒烟弥漫、军心即将崩溃的危急关头,是林逐欢带着人找到了通风口,力挽狂澜。

粮仓顶上,面对北狄精锐的围杀,是林逐欢以重伤之躯硬生生拖住了敌人,最终点燃了那场决定胜负的大火……

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在祁玄戈脑海中飞速掠过。

最终定格在自己看到粮仓火起前,林逐欢被敌人围攻,生死一线时,他那一声撕裂喉咙般的绝望嘶吼。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凝固在眼前这张脸上——带着大战后的虚弱和尘土,却异常生动地存在于这片血色冰原之上。

林逐欢在祁玄戈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勒住了马。

两人之间隔着这点距离,在尸骸遍布的战场上,在缓缓沉落的夕阳余晖中,沉默地对视着。

周围是士兵搬运尸体的号子声,是伤兵压抑的呻吟,是战马不安的响鼻和刨动冻土的声音,是远处焚烧尸体的噼啪爆响……

但这些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

祁玄戈眼中那些翻腾的暴戾、杀意、悲痛和狂躁,在长时间的凝视中,一点点沉淀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生死劫波后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深处,又燃起一点近乎灼热的光亮。

那光亮异常清晰地映照着对面马背上那个青色的身影。

林逐欢同样看着祁玄戈。

他看着他脸上凝固的血污和掩盖不住的深深疲惫;看着他玄铁重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凹痕和那截刺眼的断箭;看着他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嘴唇。

一股同样复杂难言的情愫在他心头翻涌、沉淀、变得清晰。

是看到对方还活着的庆幸,是回想起粮仓顶上那千钧一发之际的后怕。

是并肩浴血、最终扭转乾坤的豪迈。

是自己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的智略终于得到残酷战场验证的骄傲。

但更深的,是一种被眼前这个男人所确认的珍视——那种在生死关头,不顾一切、甚至失控呐喊所表达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份量。

夕阳最后的余晖,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暖金色,轻轻笼罩着这片血腥之地,也落在两人身上。

祁玄戈沉重的玄甲,林逐欢墨色的狐裘斗篷,都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甲胄或衣袍上沾满了血污、泥土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形容狼狈不堪。

头发散乱,脸上是汗水和血渍干涸后的污迹。

就在这片尸骸枕藉的战场中央,在这片刚刚被死亡和绝望彻底统治过的土地上,在无数远处或近处、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

祁玄戈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久未使用而生涩的僵硬感,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他平日里的冷峻威严,也不是战场上杀神附体时的狂暴,只是一个极其罕见的、近乎笨拙的弧度。

它很浅,几乎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逐欢眼中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林逐欢微微一怔。他熟悉祁玄戈的沉默,熟悉他的严厉,甚至熟悉他战场上的怒吼,但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

随即,他那双总是习惯性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冷静,或者几分漫不经心戏谑的桃花眼里,冰层悄然融化,也漾开了一个同样极其浅淡的笑意。

这个笑容很淡,淡得像初春湖面上第一缕化开的涟漪,几乎难以察觉,但它却像积蓄了许久的力量,艰难地穿透了所有的疲惫、伤痛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固执地浮现出来。

他们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夕阳将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拉得很长,两道影子斜斜地投射在下方被血浸透、又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雪地上,边缘模糊,仿佛在血与火的大地上,短暂地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