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昏迷不醒(1/2)

一夜的亡命疾驰,加上冰冷的暴雨冲刷,即便是铁打的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刘锦。

中平六年,四月十二,清晨。

暴雨在黎明时分渐渐停歇,只留下泥泞的道路和一片被洗涤过的清冷世界。队伍人困马乏,终于在天亮后不久,看到了前方道路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不能再跑了!主公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颠簸!

贾诩当机立断,命令队伍进入村庄暂避。他们选择了村口一户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农家,张飞上前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个面带惶恐的老农,看着门外这群甲胄染血、气势慑人的不速之客,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赵云连忙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老丈莫怕,我等是北边来的客商,途中遭了匪人,我家主人受了重伤,想借贵地暂歇片刻,定有厚报。”说着,他将一小锭银子塞到老农手中。

看到银子,又见赵云言辞恳切,不似恶人,老农这才稍稍安心,连忙将众人让进院内,并将唯一一间还算宽敞的正房腾了出来。

赵云小心翼翼地将刘锦从马背上抱下,安置在房内简陋的土炕上。直到此时,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他们才更清晰地看到刘锦的状况有多么糟糕——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浑身冰冷,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人依旧深度昏迷。

“大哥!”张飞声音发颤,巨大的手掌想去触碰刘锦,又怕弄疼他,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军师!你快看看大哥!他……他浑身冰凉,在发抖!”

赵云也是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他探了探刘锦的鼻息和额头,沉声道:“军师,主公失血过多,又淋了一夜冷雨,寒气入体,恐有性命之忧!”

贾诩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刘锦的情况,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深知,外伤尚可处理,但这种失温加创伤引起的并发症,在这个时代是足以致命的!

他猛地转身,看向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口的王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王指挥使!情况危急,不能再等!立刻吩咐下去,所有锦衣卫,两人一组,分散前往附近所有城镇、乡里,寻找大夫!记住,是寻找所有能找到的大夫,不管医术如何,先请来再说!告诉他们,若能救回我家主公,千金相谢!中午之前,必须带回至少一名大夫!快去!”

“喏!”王越没有丝毫迟疑,抱拳领命,身形一闪便出了房门。片刻之后,只听院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指令和马蹄踏破泥泞的声响,数十名锦衣卫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执行着这项关乎主公安危的绝顶任务。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简陋的农舍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心慌。

赵云半跪在炕边,用老农烧好的热水,浸湿了干净的布巾,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刘锦脸上、颈间以及伤口周围已经干涸的血污和泥泞。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主公。每擦净一处,露出底下因失血而异常苍白的皮肤,赵云的心就揪紧一分。

贾诩坐在一张破旧的木凳上,双眼紧闭,仿佛老僧入定。但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他正在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推算着洛阳的后续反应,规划着返回幽州的最佳路线,以及……万一主公挺不过去,那足以让天地倾覆的可怕后果。

张飞则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来踱去。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的摩擦声,搅得人心绪不宁。他几次想开口,看到赵云专注的动作和贾诩紧闭的双眼,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可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如同烈火灼烧,终于让他按捺不住,猛地停在贾诩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哽咽:

“军师!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哥……大哥他浑身冰凉,气都快没了!怎么办啊军师!俺……俺看着大哥这样,心里跟刀绞一样!”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将,此刻眼圈泛红,显得无助而惶恐。

贾诩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方寸大乱的张飞,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翼德,稍安勿躁。主公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王指挥使他们已经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话虽如此,但他袖中微微蜷缩的手指,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确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闷几乎要达到时——

“哒哒哒——哒哒——”

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院门外戛然而止!

屋内三人几乎是同时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推开,一名浑身被雨水和泥浆溅湿的锦衣卫率先踏入,侧身让开。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背着药箱、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显然是被快马疾驰带来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衣衫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却颇为清亮,透着医者的沉稳。

“军师,赵将军,张将军!”那锦衣卫抱拳,语速极快,“属下在十五里外的集镇寻到这位陈老先生,是当地最有名的郎中!”

那陈老先生定了定神,也顾不上礼节,目光直接落在了炕上的刘锦身上,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快,让老夫看看伤者!”

无需多言,赵云立刻让开位置。张飞也强压下焦躁,屏住呼吸,和贾诩一起,紧张地看着老郎中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临时包扎的布条,检查伤口,又翻开刘锦的眼皮,仔细诊察脉络。

陈老先生仔细查看着刘锦的伤势,越是查看,眉头皱得越紧。他轻轻按压着刘锦冰冷的手臂和额头,又再次确认了脉象,最终收回手,沉重地叹了口气。

“诸位将军,这位贵人情况……十分凶险!”老郎中的声音带着医者的严谨和一丝不忍,“外伤虽多,但最致命的并非皮肉之苦。他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此为一险;淋了半夜冷雨,寒气已深入脏腑,引动内邪,此为二险;更兼忧思惊惧交加,心神损耗殆尽,内外交攻,以致阴阳失衡,脉象微弱几近于无……若再晚上几个时辰,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张飞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赵云脸色也更加苍白,强忍着心中的悸动。贾诩目光深邃,沉声问道:“老先生,可能救?”

“老夫只能尽力而为!”陈老先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我先用金针渡穴之法,激发他体内残存元气,稳住心脉,或可令他暂时苏醒。但能否熬过这一关,还需看贵人自身的意志和后续的调理。”

说罢,他凝神静气,手中银针如同拥有了生命,精准而迅速地刺入刘锦的几处大穴。

片刻之后,刘锦原本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变得稍稍有力了一些,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慢慢才聚焦在围在身边的几张焦急的面孔上。

“主……公?”赵云轻声呼唤。

刘锦的嘴唇干裂,动了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军……师……”

贾诩立刻俯身靠近:“主公,文和在此。”

刘锦的眼神涣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他凝聚起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告……诉王越……派人……去洛阳……告诉我父亲……一旦……洛阳有变……陛下……驾崩……让他……务必……立刻……离开洛阳……来……幽州……”

他说完这几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又开始涣散,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想要躺回去。

但就在他的头即将碰到枕头的那一刹那,他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清醒和决绝的光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又撑起些许,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不……!让王越……告诉我父亲……现在!立刻!离开洛阳!不要等……不能等!”

贾诩快步走出农舍,找到正在院外警戒、统筹剩余锦衣卫的王越,将刘锦昏迷前的最后一道命令清晰而迅速地传达。

王越闻言,眼神一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招手唤来两名以脚程和隐匿能力见长的锦衣卫小旗,低声吩咐道:“你二人,立刻挑选最好的马,双马轮换,不惜马力,以最快速度潜入洛阳!将此口信亲自告知老主人(刘虞):‘少主重伤,言洛阳将有大变,命您即刻动身,轻装简从,北上幽州,迟则生变!’记住,哪怕只剩一人,也务必把消息带到!若老主人已动身,则沿途追寻,确保安全!”

“喏!”两名锦衣卫抱拳领命,眼神决然,转身便如同鬼魅般融入尚未完全散尽的晨雾中,马蹄声急促远去,直奔南方那巨大的危险漩涡——洛阳。

安排完这最紧急的一路,贾诩的心并未放松,他深知刘锦的伤势拖延不得,必须得到最好的救治。他转身回到屋内,不顾张飞和赵云焦急的目光,径直走到桌边,摊开随身携带的简陋舆图,手指在上面快速移动、比划着,心中飞速计算。

· 当前位置:洛阳以北,约一百五十里处的小村。

· 蓟县方向:继续向北偏东,路程尚远。

· 关键变数:主公伤势沉重,不宜长途急速颠簸,必须尽快与医术最高的华佗汇合。

他的手指在代表蓟县和他们当前位置的两个点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目光锐利地落在了一个名为“涿城”的节点上。此地是北上要冲,距离双方路程相对折中。

“计算马速、车马行进差异……若让华佗院长从蓟县出发,乘车马携器械南下,我等护送主公由此北上……最快汇合点,应在涿城附近!”贾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瞬间做出了决断。

他立刻再次找到王越,语气不容置疑:“王指挥使,再派两人!不,派四人!分两组,双马轮换,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奔蓟县!将此信交给荀别驾或程从事,让他们立刻请华佗院长,携带幽州医院最好的外科医官、所有可能用到的救命药材和器械,组成医疗团队,以最快速度南下!告知他们,我等将护送主公北上,预计在涿城一带与他们会合!让他们务必计算好时间,不容有失!”

说着,他已迅速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以贾诩的谨慎,自然会随身携带这些),飞快地写下一封简短却措辞极其严峻的信件,盖上了刘锦赐予他以便紧急情况下行事的印鉴。

“喏!”王越再次领命,立刻挑选了四名最精干的骑士,将命令和信件交付。四人翻身上马,猛抽马鞭,如同四支离弦之箭,朝着东北方向的蓟县,绝尘而去!

贾诩心知,接下来的北上路途依旧漫长颠簸,以刘锦如今重伤昏迷的状态,仅靠陈老先生一人随行照看,风险太大。必须确保在抵达涿城与华佗汇合之前,主公的伤势不能有丝毫恶化。

他目光扫过院内那些被锦衣卫陆续从附近乡里“请”来的五六名郎中。这些人年纪不一,神色间大多带着惶恐与不安,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到了。

“翼德将军。”贾诩看向焦躁不安的张飞。

“军师,有何吩咐?”张飞立刻应声,他现在急需做些事情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你去将外面那些郎中都请到院中,我有话要说。”

“好!”张飞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片刻后,他那洪亮却刻意压低了些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诸位先生,都请到院中一叙,俺家军师有请!”

那五六名郎中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聚拢到院中。

贾诩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诸位先生,冒昧相请,惊扰各位,还望海涵。”

他这客气礼遇的态度,让众郎中稍稍安心了一些。

贾诩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屋内伤者,乃是我等家主,身份贵重,如今身受重伤,亟需医治。陈老先生已施以援手,然前路尚远,需得诸位先生随行照料,以确保我家主公安危。”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随行?北上去那兵荒马乱的地方?

贾诩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清晰的利益导向:“诸位放心,请诸位随行,只为途中照料伤情,无需诸位赴险。待抵达前方涿城,与我家中医术大家汇合后,诸位便可自行离去。届时,除了奉上诸位满意的诊金,”他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我幽州……更会铭记诸位此次援手之情,必有厚报!”

“幽州?”有反应快的郎中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再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精锐护卫和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军师”,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贾诩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恩威并施,利益驱动,他相信这些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和交换眼神后,最先被请来的陈老先生率先开口:“老夫既然已经出手,自当有始有终。愿随行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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