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游(1/2)

刘锦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院门外,早就心急如焚的周仓便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堵在张璇面前,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急切,铜铃般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张璇,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

“小姐!”周仓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昨晚上……那刘世荣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伤害你?” 他双手握拳,骨节捏得发白,显然如果张璇说出一个“有”字,他立刻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刘锦拼命。

张璇看着周仓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暖。在这世上,义兄周仓是对她最赤胆忠心的人了。她抬起手,轻轻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义兄,不必担心。”张璇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周仓许久未曾听到过的柔和,“我很好,他没有伤害我。”

周仓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狐疑地又看了看张璇,确实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小姐的眼神似乎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与坚定。

“可是小姐,他……”周仓还想说什么,比如杀父之仇,比如之前的剑拔弩张。

张璇却微微摇头,打断了他。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这间虽然简朴却足够安全的院落,望向院墙外辽西郡的天空,声音清晰而沉稳地说道:

“义兄,过去的很多事情,我们需要放在心里。但从今往后……”

她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周仓那双充满困惑却绝对忠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这个字,从张璇口中说出,重若千钧。

周仓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他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小姐一夜之间为何会有如此转变,但他听懂了这句话里的决心。这是选择,是认可,也是放下某些包袱、准备在此地扎根的信号。

他张了张嘴,看着张璇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将所有疑问和愤懑都咽了回去,重重地抱拳躬身,声音哽咽却坚定:

“是!小姐!周仓明白了!您在哪儿,哪儿就是俺的家!俺这条命,以后就卖给……卖给这里了!”

光和五年的初夏的风拂过辽西郡宾徒城,带来了海水的咸涩与马粪特有的气味。刘锦正在侯府与程昱、贾诩商议军屯细则,锦衣卫信使带着满身尘土闯了进来。

绢帛在案几上铺开,墨迹勾勒出千里之外洛阳城的喧嚣与动荡。

西凉又不太平了。刘锦将密报推给程昱,边章、韩遂聚了十万人马,正在三辅之地劫掠,连皇家陵寝都受到了威胁。

程昱抚须沉吟:陛下派了皇甫嵩镇守长安,还让董卓做了破虏将军。

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像是从睡梦中传来:凉州铁骑不好对付,这一仗怕是要耗上不少时日。

窗外传来市集的叫卖声,与绢帛上金戈铁马的肃杀形成奇特的对照。刘锦的目光扫过第二条消息,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南宫又走水了。这次陛下要在每亩田上加征十钱,说是要重修宫室。

程昱猛地抬头,竹简在案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加税?黄巾之乱才平定半年,百姓锅里还没米,就要从他们碗里夺食?

不止如此。刘锦的手指轻轻点着第三条消息,张让、赵忠在西园设了个衙门,明码标价卖官。郡守二千万,县令四百万,倒是一分钱一分货。

贾诩终于抬起眼皮,眸中精光一闪:买官的人到了任上,自然要从百姓身上捞回本钱。这般下去,怕是比黄巾之乱更要命。

最后几条消息简短却不容忽视——太原贼人杀了官吏,泰山郡盗匪蜂起。像是盛夏雷雨前闷热空气中最先落下的几滴雨点。

文和说得不错。刘锦站起身,玄色衣袍在穿堂风中微微摆动,这些零星叛乱不足为惧,可怕的是朝廷这般作为,是在给天下人心里埋火种。

他走到窗前,望着校场方向隐约可见的旌旗:皇甫嵩被牵制在西凉,朝廷不得人心,正是我们积蓄实力的好时机。传令王越,让锦衣卫盯紧冀州和并州,特别是中山相张纯的动向。

程昱与贾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

乱世将至,辽西这片土地正在成为风暴眼中最平静的那片区域。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平静里,将利剑磨得更锋利些。

光和五年(公元185年)五月初,辽西侯府内,刘锦对着麾下文臣武将,下达了清晰的指令。

“仲德(程昱)。”刘锦看向自己信赖的谋主,“你与高顺、田豫,即日启程前往右北平郡。有三件事需你统筹:其一,整顿右北平民政,推广新式农具,安抚流民,充实仓廪;其二,以高顺的陷阵营为骨干,田豫的破甲营为远程支撑,将辽西军扩充至五千人,务求精悍;其三,选拔擅骑射者,组建辽西游骑一千,由你总领,高顺、田豫协助于你,我要这支骑兵来去如风,能刺探,能扰敌,能决胜。”

程昱肃然领命:“昱必不负主公重托!”

刘锦又看向贾诩:“文和先生,辽西郡乃我等根基,不容有失。便交由你坐镇。子龙(赵云)、文远(张辽)辅佐你,在宾徒城及周边,招募新军五千,号为‘辽西新军’,由你全权负责编练。科技馆、医院、商会及与甄家的联络,也请先生多多费心。”

贾诩微微躬身,声音依旧平淡:“诩,领命。”将辽西根基交予他,这份信任沉甸甸,他也深知责任重大。

赵云、张辽亦抱拳应诺。

最后,刘锦的目光扫过张飞、郭嘉,以及被他特意召来的张璇和周仓。

“至于我们,”刘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翼德(张飞)、奉孝(郭嘉),还有张璇、周仓,随我南下,往颍川、荆州一带走一遭。”

这个决定让众人有些意外,尤其是带上身份敏感的张璇。

郭嘉眼中立刻闪过明悟的光芒,笑道:“主公此去,名为游历,实则为观天下之势,揽未显之才乎?” 他年纪虽小,却已洞察刘锦的心思。颍川是士族荟萃之地,荆州相对安定,人才辈出,此时天下将乱未乱,正是提前布局、暗中招揽贤才的良机。

刘锦点头:“知我者,奉孝也。闭门造车终非良策,需得亲眼看看这天下,到了何种地步。” 他看向张璇,“你也该出去走走,看看这汉家江山,与你父亲当年所见,有何不同。”

张璇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刘锦的深意。这既是让她开阔眼界,或许也是一种考验和进一步的接纳。她轻轻点头:“是。”

周仓自然唯张璇马首是瞻。

张飞则兴奋地摩拳擦掌:“哈哈,好!大哥,俺老张早就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这回准能遇上几个好手!”

安排已定,辽西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程昱、高顺、田豫北上右北平,开始扩军与经营;贾诩、赵云、张辽留守辽西,巩固根基,编练新军;而刘锦则带着一支精干的小队,以游历为名,悄然南下,如同一只敏锐的猎鹰,飞向暗流汹涌的中原大地,去寻觅那潜藏在风浪中的机遇与英才。

光和五年五月中旬,宾徒城南门外。

一支精干的马队已然集结完毕。为首的,正是辽西侯刘锦。

他身下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玉狮子,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唯有四蹄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如同踏云而行。马如其名,神采飞扬。

端坐于马背上的刘锦,更是引人注目。他今日未着甲胄,而是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色锦袍,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锦袍勾勒出他挺拔而不失力量感的身姿,宽肩窄腰,猿臂蜂腰,习武之人的英武与宗室子弟的贵气完美融合。一件棕色的锦缎披风随意地披在身后,随风轻扬,平添几分潇洒不羁。他头束羊脂玉冠,将墨发整齐束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俊朗非凡。腰间那柄名为 【锦绣】 的长剑,既是装饰,也是提醒旁人,这位翩翩公子亦是能阵斩张角的沙场骁将。

在他身侧稍后,是同样骑着白马的张璇。她的坐骑比玉狮子稍小一圈,温顺灵秀。她亦是一身素白衣裙,款式简洁,却更凸显出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和那份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英气。白衣白马,在她身上不显柔弱,反有种冰雪般的澄澈与坚韧。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与刘锦并肩而立,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年仅十四的郭嘉,则穿着一身青色的锦服,色泽清雅,符合他少年谋士的身份。他骑术尚可,坐在马背上略显单薄,但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而与这“白青”主色调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如同两尊铁塔般矗立在队伍前后的张飞和周仓。

张飞依旧是那一身不变的黑色劲装,虬髯如戟,虎目圆睁,抱着丈八蛇矛,胯下黑马不时打着响鼻,躁动不安,与他主人的气质相得益彰,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周仓同样身着黑色短打,皮肤黝黑,肌肉虬结,沉默地护卫在张璇侧后方,像是一道最忠诚的阴影。他手中提着一柄厚重的朴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在队伍的外围,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十名骑士。 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皆作寻常游侠或商队护卫打扮,衣着颜色暗淡,毫不起眼。但他们控马技术极其精湛,身形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目光时刻扫视着道路两旁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腰间或马鞍旁,都巧妙地隐藏着短弩、短刃等利器。这正是王越麾下的锦衣卫,此行负责暗中警戒、传递消息以及处理一些“不便明面出手”的事务。

这一行人,核心的白、青、黑三色分明,气质迥异,外围则是不显山露水的十名暗卫。他们策马缓缓而行,离开了宾徒城,向着南方,踏上了未知的旅程。虽看似是贵公子携美出游,但那隐隐透出的精悍与肃杀,让稍有眼力的人都明白,这群人绝不好惹。

光和五年五月廿三,冀州清河郡。

初夏的风拂过华北平原,麦浪初涌。辰时刚过,清河崔氏祖宅中门大开,十余名族中核心男子身着庄重深衣,已在门外肃立等候。虽说是旁支所出,但崔婉之子在幽州的作为实在令人侧目——阵斩张角、平定辽西、开设医院,这一桩桩功绩,让宗家不得不对这位外孙高看一眼。

马蹄声由远及近,当先一骑白马如雪,鞍上青年身着月白锦袍,外罩棕色披风,头束玉冠。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竟与廊下某幅画像上的崔氏先祖有七分神似。

像!真像他外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族老中有人忍不住低语,说的是崔婉那一支的祖父。

队伍在府门前稳稳停住。刘锦利落地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快步上前。他目光扫过迎接的众人,在几位长辈面前停下脚步,执礼甚恭:

刘锦,拜见诸位长辈。

为首的宗家族老崔琰(字季珪)上前扶起,他虽只是刘锦的从表兄,但在族中地位崇高:世荣不必多礼。你在辽西之事,我等皆有耳闻。

另一位族老崔林(字德儒)抚须笑道:阵斩张角,平定幽州,开设医院,广纳流民。世荣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乃崔氏佳外孙也。这话说得颇有技巧,既肯定了刘锦的功绩,又点明了他的母族渊源。

这时,一个略带锋芒的声音响起:表弟以十四之龄阵斩张角时,可曾想过这一剑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说话的是崔钧(字公衡),刘锦的从表兄,以智谋敏锐着称。他目光如炬,问得犀利。

刘锦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视线:当日广宗城下,锦只想着这一剑要为天下斩开条生路。

族人们闻言皆是一震。崔琰眼中闪过赞许,却仍保持着持重:听闻世荣在辽西广设学堂,授以经史算学,不知对经学子集,教化百姓,有何深意?

这个问题问得巧妙,既是对刘锦治政理念的考察,也暗含士族对文教传承的重视。

刘锦从容应答:乱世当用重典,治世方兴文教。辽西地处边陲,北有胡患,内有隐忧,故锦先立武备以定秩序,再兴文教以开民智。且辽西学堂,经史与格物并重,所求者,乃是经世致用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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