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丘力居的覆灭(1/2)
光和六年秋 白狼堆以西十余里 溃军途中
丘力居伏在马背上,胸膛因急促的喘息和滔天的怒火而剧烈起伏。两千残骑跟在他身后,人人带伤,士气低落,队伍拉得老长,如同一条垂死的长蛇在草原上艰难爬行。王庭的轮廓已然在望,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那片熟悉的营地方向,有不同寻常的烟柱升起。
就在这时,一骑探马如同丧家之犬般从前方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几乎是滚落鞍下,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大人!不好了!王庭…王庭被汉军攻破了!火光冲天,喊杀声停了…王妃、王子、公主…还有好多人,都被汉人抓了!”
“什么?!”
丘力居如遭雷击,猛地勒住战马,身形一晃,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噗——!”
他竟硬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坐骑的鬃毛。王庭,他的根基,他的家,他积累了半生的财富和荣耀,还有他的妻子儿女……全都没了!
“刘锦小儿!我誓杀汝!!!”丘力居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拔出弯刀指向王庭方向,嘶声咆哮:“儿郎们!随我杀回去!救出王妃和王子,跟汉狗拼了!”
他此刻已被愤怒和绝望冲昏了头脑,只想立刻冲回去,与占领他家园的敌人同归于尽。
“大哥!不可!万万不可啊!”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丘力居的族弟,也是他麾下少数有些头脑的谋士,名叫兀赤(虚构人物)。兀赤一把拉住丘力居的马缰,急声道:“大哥!冷静!王庭已失,汉军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我们现在冲回去,正是自投罗网!你听,后面的追兵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若是被赵云、张飞从后面追上,我们被前后夹击,这最后两千弟兄也要葬送在此啊!”
丘力居猛地回头,果然听到西方传来隐隐如闷雷般的马蹄声,追兵确实不远了。他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嘶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让我的妻儿落在汉狗手中受辱,让我的王庭被他们占据吗?!”
兀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狡黠,快速说道:“大哥,硬拼是下策!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凑近压低声音:“汉军主力尽出,此刻都在王庭附近,他们的老巢宾徒城必然空虚!我们立刻派出快马,分头通知苏仆延、乌延等外围部落,让他们立刻集结所有能战之兵,不必来与我们会合,直接去攻打、骚扰刘锦的王庭部队,让他们不得安宁,拖延他们消化战果的时间!”
“然后,”兀赤的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宾徒城所在,“我们这两千骑,不再回王庭,而是星夜兼程,绕过所有眼线,直扑宾徒城!刘锦小儿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去掏他的老窝!只要拿下宾徒,俘获他的文官、缴获他的粮草,我们就能扳回一城!到时候,用宾徒城和他手中的俘虏交换王妃和王子,甚至逼他退出王庭,主动权就回到我们手上了!”
丘力居听完,充血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和凶光。他死死盯着王庭方向,又看了看身后追兵传来的方向,最终,巨大的屈辱和翻盘的渴望压倒了一时的冲动。
“好!就依你之言!”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立刻派人去通知苏仆延、乌延!告诉他们,若能助我夺回家园,我丘力居与他们共分辽西之利!”
他猛地调转马头,不再看向让他心碎的王庭,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向残存的部下吼道:“儿郎们!随我转向东南!我们去端了汉狗的老巢!用刘锦的家当,换回我们的亲人!此仇不报,我丘力居誓不为人!”
“呜——!”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却带着穷途末路的悲怆与疯狂。两千残骑如同受伤的狼群,在丘力居的带领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追兵和王庭方向,朝着看似最不可能、也最危险的目标——宾徒城,亡命奔袭而去。
光和六年秋 宾徒城 刺史府
程昱端坐于案前,烛火将他瘦削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老鹤。他面前铺开着数份刚刚送达的军情急报,上面的字迹犹带着风尘与血腥气。
一份来自西线战场,详细记述了赵云、张飞、田豫合击丘力居,斩首两千,残部溃逃。
一份来自王庭,是刘锦的亲笔简报,言明已攻克王庭,俘获丘力居家眷及部众七千,缴获无算。
最后几份,则是散布在草原各处的游骑斥候送回的零散情报,拼凑出了一条清晰的轨迹——一股约两千人的乌桓残骑,并未返回王庭,也未向西逃窜,而是在王庭东南方向诡异转向,正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其目标……
程昱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重重地点在了宾徒城的位置上。他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冷冽。
“困兽犹斗,欲行险一搏。”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丘力居啊丘力居,你若径直逃入草原深处,或可苟延残喘。如今竟敢反扑,实乃自寻死路。”
他立刻起身,沉声对门外候命的传令兵道:
“即刻派出三路快马,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份军报送至主公手中!告知主公,丘力居残部约两千骑,正扑向宾徒,请主公速派轻骑回援,形成合围!”
“传令四门守将,即刻起全城戒严,按甲级战备部署!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全部就位!”
“征发城内青壮,协助守城,有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
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整个宾徒城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后,高顺大步走入府中。 他刚从城外最后一道警戒线巡视回来,甲胄上尤带夜露。
“仲德先生,”高顺抱拳,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城外游骑确认,丘力居部正在向我们这儿行军。其行军迅猛,意在偷袭。”
程昱微微颔首:“高将军,城防之事,便全权托付与你了。主公大军最迟三日内必至。我等只需守住城池数日,待主公回师,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则丘力居……插翅难逃。”
高顺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顺,必不让一兵一卒踏上宾徒城头。” 他的话语简短,却重若千钧。有他高顺在,宾徒城便是铁壁铜墙。
程昱踱至窗边,望向城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支正疯狂扑来的穷寇。
“丘力居定然还做着联络苏仆延、乌延等部,内外夹攻的美梦。”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惜,他派出去的那些信使,早已被主公预先安排的游骑截杀在半路了。他此刻,已是一头失去耳目、陷入绝境的孤狼,犹不自知。”
光和六年秋 宾徒城下
三日后的清晨,地平线上烟尘大作,如同席卷而来的沙暴。丘力居率领着他最后的近两千骑兵,如同穷途末路的狼群,终于出现在了宾徒城外。连日奔袭,人马皆疲,但那股破釜沉舟的疯狂气焰,却让城头观望的守军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战马嘶鸣,刀枪映着初升的日光,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丘力居勒马阵前,望着那座看似平静的城池,眼中燃烧着仇恨与急切的火焰。他拔出弯刀,直指城楼,发出了进攻的咆哮。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宾徒城头骤然竖起的无数旌旗,以及一片冰冷的沉默。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残酷的攻坚。乌桓骑兵下马,扛着简陋的云梯,嚎叫着向城墙涌去。他们曾是草原上驰骋的骄子,但面对坚城,却显得笨拙而无力。
城头之上,高顺如山岳般屹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是偶尔吐出几个简短的命令。
“弩手,正前方八十步,抛射!”
“滚木,放!”
“金汁,浇!”
陷阵营的将士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高效而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他们身披重甲,在城头移动时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弩箭如同精准的毒蜂,总能找到冲锋者阵列的薄弱处;沉重的滚木礌石落下,带着雷霆之势,将攀附在云梯上的乌桓士兵砸成肉泥;烧沸的金汁(混合毒物的粪便尿液)倾泻而下,城墙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中者皮开肉烂,哀嚎遍野。
乌桓人并非不勇猛,他们顶着箭雨滚石,数次有悍勇之辈攀上城头,但等待他们的,是陷阵营士兵如同铁壁般的刀盾和默契的合击。往往一个乌桓勇士刚跃上垛口,便被数支长枪同时刺穿,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挑落城下。
一上午的猛攻,城墙下留下了数百具乌桓人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而宾徒城头,汉军的旗帜依旧牢牢插在垛口之上,纹丝不动。
丘力居焦躁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汉军的抵抗强度远超他的想象,这绝不像是一座守备空虚的城池!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谋士兀赤,低吼道:“兀赤!苏仆延和乌延的人呢?他们为什么还没到?!探子派出去了吗?到底有没有回音?!”
兀赤脸色同样难看,支吾道:“大哥,派出去三批人了…都…都还没回来…”
就在此时,城头之上,高顺那沉稳却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丘力居!”
丘力居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出现在垛口后的身影。
高顺的目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尔等蛮夷,不识天数,犯我疆界,掳我百姓!如今王庭已破,家小被擒,犹如丧家之犬,不思远遁苟活,竟还敢来此送死?”
他声如洪钟,字字诛心:“汝视我宾徒城为何地?岂是汝这等败军之将可觊觎?汝之头颅,我家公子不日便将取之,悬于城门!尔妻儿,此刻正于王庭瑟瑟发抖,盼汝去救,可惜,汝连这城墙都摸不到!”
“至于你盼的援军?”高顺冷笑一声,声音中的嘲讽意味更浓,“不妨告诉你,你派出去的那些探马,早已成了草原上的孤魂野鬼!苏仆延?乌延?他们此刻,只怕正想着如何拿你的人头,向我家公子请功呢!”
“匹夫!安敢辱我!!”丘力居被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听到妻儿情况和高顺直斥他如丧家之犬,更是双目喷火,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挥舞着弯刀,指着城头疯狂咒骂,却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语无伦次。
高顺不再理会他,转身对左右下令:“贼寇气急败坏,已是强弩之末。严守岗位,待主公大军回援,便是此獠授首之时!”
城下的丘力居,望着那坚不可摧的城池和城头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暴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撞上了铁网的野兽,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高顺那番冰冷而诛心的话语,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丘力居的心底。尤其是那句“尔妻儿,此刻正于王庭瑟瑟发抖,盼汝去救,可惜,汝连这城墙都摸不到!”,更是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尊严彻底碾碎。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同样惨白的谋士兀赤,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而变得嘶哑扭曲:“兀赤!撤…我们撤!”
这一次,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怕了,他真的怕了。高顺的话在他脑中疯狂回荡——王庭已破,家小被擒,援军无望……如果,如果高顺说的是真的,苏仆延和乌延那两个墙头草真的背叛了他,甚至反过来要拿他的人头……那此刻他停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在走向死亡的深渊!
兀赤也被高顺点破援军无望的事实惊得魂飞魄散,他原本的计划是内外夹攻,如今外援渺茫,城内守军又如此强悍,再打下去,别说救回家人,自己这两千人恐怕真要全军覆没在此。他连忙点头,声音发紧:“大哥说得对!汉人狡诈,城池坚固,我们不能硬拼了!先退入草原,收拢部众,再图后计!”
“后计?还有什么后计!”丘力居内心在疯狂呐喊,但他不敢说出来,那深藏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比窒息和危险的地方。
然而,在下令撤退之前,那残存的骄傲和滔天的怒火驱使着他,必须挽回最后一点颜面。他强提一口气,策马向前几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宾徒城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高顺!你这缩头乌龟!仗着城墙之利算什么本事!你给本王听着!本王这就去寻那刘锦小儿,亲手斩下他的头颅!待本王杀了刘锦,必回师踏平你这宾徒城!到时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我的王庭陪葬!!”
这威胁听起来凶狠暴戾,却掩盖不住那色厉内荏的本质。他的声音因为心急如焚而尖锐,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音。他不敢再停留,甚至不敢去看高顺是否会回应,吼完之后,立刻调转马头,用马鞭狠狠抽打坐骑,嘶声力竭地对着混乱的部队下令:
“撤!快撤!向北,进山!”
他不再看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宾徒城,也不再理会部下们惊愕和茫然的眼神,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陷阱,逃离那个仿佛能看穿他一切虚弱的高顺!他必须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弄清楚王庭的真实情况,弄清楚那些部落到底怎么了……至于救回家人,找刘锦报仇……这些念头依然存在,但此刻,都被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惧压了下去。他害怕高顺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残酷的现实。
光和六年秋 宾徒城西北八十里 无名峡谷
星月无光,夜风肃杀。
经过一日急行军,刘锦所率主力与赵云、张飞、田豫的回援部队,终于在预定地点成功汇合。大军并未点燃太多火把,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巨兽,只有兵甲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铿锵声,昭示着这是一支何等强大的力量。
中军大帐内,刘锦卸去了沾染血污的玄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戎装,左臂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他听着斥候的禀报,眼神锐利如初。
“报!都尉大人,丘力居残部约一千五百骑,距此已不足三十里,正沿官道向北疾行,目标正是鹰嘴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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