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锋芒初显(2/2)

刘锦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沙盘。待几人汇报完毕,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诸位辛苦。情报已明,内应已布,退路已初定。然,如何将这三者串联,化作致命一击,尚需精密的部署。此战关键在于‘快’与‘准’,必须在丘力居外围援军反应过来之前,突入王庭,实施斩首!”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白狼堆上:“我的设想是,兵分三路,奇正相合。”

“第一路,为‘疑兵’。”刘锦手指从宾徒城向北,划出一条略显张扬的路线,直指白狼堆偏西方向,“此路需大张旗鼓,伪装成我军主力前出扫荡,吸引丘力居及其外围部落的注意力,使其误判我军主攻方向。此路统帅,需勇猛善战,能造声势,更能随机应变。”

他目光投向张飞:“翼德!”

张飞早就等得心焦,闻言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俺在!公子放心,这疑兵交给俺老张!定叫那丘力居以为俺们全军去找他晦气!”

刘锦点头:“予你熊虎骑卫两百,再从辽西军中抽调一千步卒,多带旌旗鼓噪,行军不必求快,但声势一定要大!遇敌小股部队,可果断击溃,若遇敌军主力,不可恋战,且战且退,将其引向西方即可。”

“得令!”张飞抱拳,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第二路,为‘斩首’主力。”刘锦的手指从宾徒城悄然向东北方向延伸,划过一段更为隐蔽的路径,如同毒蛇潜行,直插白狼堆侧后,“此路乃决胜关键,需隐匿行踪,疾如风火,直扑丘力居王庭。此行凶险异常,非智勇双全者不可胜任。”

他的目光落在赵云身上:“子龙!”

赵云神色一凛,抱拳肃立:“末将在!”

“命你率白马骑卫两百,并我亲卫玉龙骑卫两百,共计四百精骑,为此路先锋与前军!”刘锦语气凝重,“你的任务最重!不仅要为我主力开辟安全通道,清除沿途所有乌桓哨探,更要先期抵达白狼堆外围,锁定丘力居王帐确切位置,监视敌军动向,待我主力抵达,即刻发动突袭!”

“云,必不辱命!”赵云声音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第三路,为中军主力。”刘锦的手指最终与赵云的先锋路线汇合,指向白狼堆,“此路由我亲自统领,高顺、田豫随行。下辖陷阵营一千,破甲营五百,辽西军精锐一千五百,总计三千步骑混编。待翼德疑兵吸引敌军注意力,子龙扫清道路后,全军轻装疾进,直扑王庭!陷阵营负责攻坚破垒,辽西军负责分割包围,破甲营……”他看向田豫,“国让,你的五百破甲营,乃此战破阵之关键!我要你们在接敌之初,便以破甲犁弩进行三轮齐射,重点狙杀敌军将领、旗手以及任何试图集结的部队,最大限度打乱其指挥,削弱其抵抗!”

田豫深吸一口气,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坚毅,他踏前一步,朗声道:“末将领命!破甲营五百弩手,早已枕戈待旦,必以弩箭为大军开道!”

刘锦部署至此,整个作战计划的骨架已然清晰。疑兵惑敌,先锋开路,主力斩首,环环相扣。堂内众人皆能感受到此计划的大胆与凌厉,若能成功,丘力居必遭重创。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部署已定之时,田豫却微微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刘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国让,你久在辽西,熟知地理风情,可有补充?”

田豫得到鼓励,再次上前,指着沙盘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从白狼堆向东北方向延伸的浅谷道:“公子,诸位将军,豫确有一虑。此计划已极周全,然有一处或可补充。诸位请看,白狼堆东北方向,有一条名为‘野狐谷’的隐秘小路,可通饶乐水上游。此路狭窄难行,大军难以通过,但轻骑小队或溃兵却可借此遁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丘力居在此地盘踞多年,对此地地形了如指掌。一旦王庭被袭,战事不利,他未必会向西或向南与其援军汇合,很可能会选择从此谷遁走,以期日后卷土重来。若真让其从此处逃脱,我军虽胜,却未竟全功,遗祸无穷。”

程昱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道:“国让所言,切中要害。确是昱思虑不周,险些漏算此节。丘力居若遁走,我军此番劳师动众,效果便大打折扣。”

刘锦赞许地看向田豫:“国让心细如发,此议极为重要!既然如此……”他略一思索,断然道:“便从子龙的先锋骑卫中,分出一队五十人的精锐,由一名得力军候率领,提前两日出发,秘密潜行至野狐谷出口处设伏!不需他们正面阻击丘力居大队,只需在其溃逃至此,心神松懈之际,以弩箭远射,重点狙杀其首领人物!若事不可为,亦不必死战,纵火燃谷,阻滞其行程,并速发信号告知主力!”

赵云立刻应道:“云麾下有一军候,名唤韩澜,机警善射,精通斥候之事,可当此任!”

“好!便以此议,补充入最终方略!”刘锦从善如流,当即拍板。

至此,整个计划才算真正完备。疑兵、先锋、主力、伏兵,四路兵马,各司其职,将白狼堆王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考虑了进去。

刘锦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诸位!此战,关乎辽西存亡,关乎我幽北安宁,更关乎我等能否在这乱世之中,掌握自己的命运!陛下赐我‘世荣’之字,期望我匡扶汉室,荣载邦家!此战,便是我们献给天下,献给陛下的第一份大礼!”

他“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环首刀,寒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容:“各部依计行事,明日拂晓,疑兵先行!三日后,主力与先锋依次开拔!十日之内,我要在白狼堆,用丘力居的人头,祭奠我汉家边塞无数枉死的英魂!”

“谨遵将令!”堂下众人,无论是沉稳如程昱、高顺、赵云,还是激昂如张飞、田豫,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一股同仇敌忾、必胜无疑的信念,在众人心中激荡。详细的进军日程、联络信号、物资调配等细则,又在程昱的主持下,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反复推敲和确认,确保每一个环节都尽可能完美。

军议散后,众将各自匆匆离去,进行最后的准备。

刘锦独自一人留在堂内,再次凝视着沙盘上那小小的“白狼堆”标识。窗外,秋风呼啸,卷起枯叶,仿佛无数战魂在呜咽。

他知道,赌上辽西命运的一战,即将开始。

光和六年秋 饶乐水北岸 白狼堆王庭

秋阳为金顶王帐镀上耀眼的光芒,狼头旌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丘力居抚摸着腰间镶嵌绿松石的黄金匕首,目光掠过帐下分坐两旁的部落首领。这位统治辽西乌桓二十载的大人,今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霾。

“探马回报,那汉家小子在宾徒城整军经武。”丘力居的声音带着草原狼王特有的沙哑,“张飞率领千余人马西进,旌旗招展,鼓声震天。”

左首的虬髯猛将骨进猛地拍案而起:“大人何必忧心!让末将率三千铁骑踏平宾徒城,取那小儿首级来献!”镶银的酒碗在他掌中碎裂,马奶酒溅上他衣襟的狼皮绲边。

右首的苏仆延缓缓捻动腕间骨串。这位素以智谋着称的部落首领沉吟道:“刘锦虽年少,却不可小觑。听闻其军中新造强弩,可百步穿甲。近日各部接连发生怪事...”他刻意停顿,帐中顿时寂静无声。

丘力居的指节猝然收紧。就在三日前,他最宠爱的儿子莫名发热昏迷;五日前,三匹西域良马口吐白沫暴毙;昨夜巡逻的百夫长在营区边缘发现可疑的脚印。这些事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加强戒备!”丘力居突然暴喝,金匕首重重插进案几,“游骑放出百里,夜哨增加三倍!任何可疑人格杀勿论!”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帐中众人,在几个近年归附的小首领脸上格外停留片刻。

当夜,王庭外围的篝火比往常密集许多。巡逻骑兵的马蹄声彻夜不绝,新换的口令在寒风中快速传递。然而在这严密的守备下,恐慌仍如野火般蔓延——东南牧场传来消息,又有个小首领在饮酒时突然抽搐倒地。

丘力居站在王帐前,望着远处黑暗中游动的火把。他分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却抓不住那只无形的手。多年征战养成的直觉让他焦躁不安,却又无从发作。

“大人。”苏仆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要把各部首领的家眷都请到王庭来?这样更稳妥些...”

丘力居瞳孔骤缩。这个提议很符合他多疑的性格,但此刻却莫名觉得这是又一个陷阱。他烦躁地挥手:“不必!我丘力居纵横草原二十年,难道还怕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他转身走进王帐,金匕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个习惯用弯刀和铁蹄解决问题的草原雄主,第一次感到自己陷入了无形的罗网。而最令他不安的是,他连敌人真正要攻击的方向都判断不清。

此刻,距王庭百里的草甸中,几个披着羊皮的影子正伏在草丛里,默默清点着巡逻队经过的间隔。夜风掠过枯草,送来远方隐约的狼嚎,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祭发出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