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锋芒初显(1/2)
这一日,校场演武结束后,刘锦与程昱并肩立于点将台上,望着台下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军队。刘锦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仲德公,以我军如今之势,若主动北上,寻丘力居主力决战,胜算几何?”
程昱闻言,抚须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台下正在操练的陷阵营重甲、往来如风的骑兵以及田豫麾下正在熟悉破甲犁弩的弩手,缓缓开口,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
“都尉,若论胜算,昱可分上中下三策论之。”
“若行上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胜算可达七成以上。”
“此策需都尉效仿战国名将王翦灭楚之势,不急不躁。我军主力应依托宾徒城及新立戍堡,构筑稳固粮道,逐步向北推进,挤压丘力居之草场。同时,以赵云、张飞二位将军之骑卫,配以田豫之破甲营一部,持续袭扰其边缘部落,断其财源,疲其民众。待其师老兵疲,内部生变,我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寻求决战。我军甲坚弩利,士气正盛,后勤无忧,以此法战之,丘力居必败无疑。然,此策耗时颇长,恐需数月乃至半年之久。”
“若行中策,精兵突进,擒贼擒王,胜算约五五之数。”
“此策行险,然若成功,可速定乾坤。都尉可亲率陷阵营、三大骑卫及全部破甲营,轻装简从,携半月干粮,凭借我军情报与机动,直扑丘力居王庭所在。以破甲犁弩之利破其营垒,以重甲步兵固守阵脚,再以精锐骑兵直捣黄龙,力求阵斩丘力居。若成,则乌桓群龙无首,可一举而定。然,此策风险极大,孤军深入,若情报有误,或被其拖住,陷入重围,则粮尽援绝,恐有倾覆之危。”
“若行下策,浪战于野,正面决战,胜算不足三成。”
“此乃丘力居最愿见到的局面。若我军弃守坚城利弩之优势,与其在广袤草原上进行无预设战场的追逐决战,则其骑兵之机动与兵力优势将得以充分发挥。即便我军装备精良,勇士用命,然双拳难敌四手,久战之下,必为其所乘。此策,万不可行。”
分析完毕,程昱总结道:“故,以昱之见,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主动权在我。然欲求全胜,仍需耐心,当以上策为主,中策为辅。待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便是都尉挥师北进,一举荡平胡尘之时!”
刘锦听罢,心中豁然开朗。程昱的分析,将他脑海中模糊的优势与风险都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刘锦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的“锦绣”剑柄上摩挲着,目光越过校场,投向了北方那广袤而未知的草原。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少年人的轻狂,反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仲德公,你的上策,是老成谋国之言,稳如泰山。”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太慢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程昱:“我们缺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
接下来的话刘锦没有说出来。
他向前一步,语气变得激昂而充满野心:“固守城池,步步为营,即便赢了,在洛阳那些公卿眼中,也不过是边将的本分,是家父(刘虞)怀柔之策的延续。他们会觉得,辽西还是那个辽西,刘世荣,也终究只是个守成之将。”
“但,若我能以弱冠之年,亲率孤军,深入草原腹地,在丘力居的老巢,阵斩此寮,踏破王庭……”刘锦的声音在这里陡然拔高,眼中闪烁着如同野火般的光芒,“那将是什么?那将是不世之功!是霍去病式的传奇!届时,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刘锦?幽州子弟会如何看我?那些还在观望的豪杰,颍川的英才,又会如何想?”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将眼前的空气劈开:“我要的不是一场稳妥的胜利,我要的是一场足以震动天下,让我刘锦之名,响彻寰宇的奇迹! 唯有如此,我才能跳出‘刘幽州之子’这个身份,才能真正拥有吸引四方豪杰来投的‘大名’!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拥有足够的资本与那些未来的枭雄们,一较高下!”
这番毫不掩饰的、充满了个人野心与算计的话语,若是寻常谋士听了,或许会感到惊骇。但程昱没有,他浑浊的老眼中,反而爆发出了一抹极其欣赏的亮光。
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叹服:“都尉之志,昱已深知。您要的,不是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是一块问鼎天下的敲门砖。您是要用丘力居的人头和威望,作为您踏上更大舞台的阶梯。”
程昱直起身,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谋士的冷静与狠辣:“然而,枭雄不等于莽夫。行险,也需有行险的章法。都尉欲行中策,昱不再阻拦。但,此策需加上几个前提,方能将五成胜算,提至七成!”
“哦?公有何计?”刘锦目光锐利。
“第一,情报需万无一失。丘力居王庭的准确位置、兵力布置、乃至他本人近期的活动规律,必须由我们的人亲眼确认,不能仅凭降虏之言。”
“第二,内应需提前布置。大军出动前,就要派死士携重金潜入乌桓各部,尤其是那些与丘力居有隙的部落。不需他们阵前倒戈,只需在我军突袭时,制造混乱,散布谣言,迟滞其援军即可。”
“第三,退路需绝对安全。进军路线要隐秘,但撤退路线必须有多条预案,并沿途预设补给点。即便事有不谐,亦能保全主力,不至伤筋动骨。”
程昱说完,深深地看着刘锦:“都尉,欲成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机,并行非常之手段。您现在有了枭雄的觉悟,还需配上枭雄的耐心与狠辣。当上述条件齐备之时,便是您这把利剑,出鞘见血,名动天下之日!”
刘锦听着程昱这番既是支持又是约束的谋划,心中那股躁动的火焰渐渐沉淀下来,化为更加冰冷、也更加坚定的意志。他重重地点头:
“善!便依仲德公之言!情报、内应、退路,一事不备,我绝不出兵!但一旦时机成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色,“我必亲提锐旅,送那丘力居,去见他乌桓的列祖列宗!”
这一刻,程昱知道,他辅佐的,并非一个只想保境安民的边将,而是一位真正的,即将露出峥嵘的……潜龙。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 秋 辽西宾徒城 都尉府
九月朔,秋风肃杀。都尉府正堂,一场决定辽西乃至整个幽北命运的战前军议,正在凝重肃穆的气氛中展开。
堂内,巨大的辽西及乌桓活动区域沙盘已被架起,山川河流、部落王庭,皆以木石标记,纤毫毕现。刘锦一身玄色劲装,未着甲胄,按剑立于沙盘主位,虽年仅十六,但眉宇间的沉毅与决断,已远超其龄。皇帝亲赐的“世荣”二字,如同无形的冠冕,既带来荣耀,也压着千钧重担。
其下,谋臣猛将分列左右。
左侧首席,程昱依旧是一袭深色儒袍,面容清癯,眼神开阖间精光内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其下是高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古板严肃,目光始终聚焦在沙盘上的地形与兵力标识上,沉默如山。紧接着是田豫,这位年轻的破甲营司马,眉宇间带着辽西本地人特有的坚韧与对塞外风物的熟稔,他微微抿着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右侧,赵云银甲白袍,英姿勃发,气度沉静,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定海神针。张飞则是一身黑色劲装,虬髯如戟,环眼圆睁,浑身散发着迫不及待的战意,若非军议严肃,他怕是早已按捺不住。
此外,堂内还有数名负责文书、粮秣、军械的佐吏,皆屏息凝神,不敢稍有懈怠。
刘锦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寂:“诸位,程先生日前所献三策——刺目、乱心、固本,乃此战根基。连日来,子龙、高顺等诸位已初步践行,颇有收获。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以此三策为纲,议定最终进军方略,务求万无一失,一举功成!”
他顿了顿,看向程昱:“仲德先生,还请先将近日所得,告知诸位。”
程昱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指向沙盘上饶乐水以北的“白狼堆”标识。
“根据子龙将军亲冒矢石,深入敌后所得确切情报,丘力居夏季王庭,确在此处。”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白狼堆背靠缓坡,面临支流,水草丰美,易守难攻。王庭常驻本部精锐骑兵约三千,皆是能征惯战之辈。其外围百里之内,另有数个大牧场,分散驻扎着其余数千骑兵,一旦王庭有警,快则半日,慢则一日,援军必至。”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冷意:“不过,丘力居如今内部也非铁板一块。近日其麾下有几名小帅因病暴毙,虽未引起大乱,却也使得各部人心浮动,互相猜忌。昱已按计划,遣死士携金帛与‘秘药’潜入,或贿或间,已有成效。至少有两个与丘力居素有旧怨的部落,已暗中收下重礼,虽未明言反叛,但已承诺,若王庭生变,他们至少会按兵不动。”
张飞听到这里,忍不住瓮声瓮气地插言:“嘿!程先生这‘秘药’果然厉害!可惜没能直接毒杀丘力居那老儿!”
程昱淡淡瞥了张飞一眼:“翼德将军,丘力居身居王庭,守卫森严,饮食皆有专人查验,下毒难如登天。让其麾下小帅‘暴毙’,意在制造恐慌,离间其心,乱其部署,此乃攻心之上策。”
赵云此时接口道:“程先生所言不虚。云深入侦察时亦发现,王庭守卫近日明显加强,尤其是夜间,巡逻游骑数量倍增,且更换了口令频率。可见丘力居并非毫无防备,其内部虽乱,但核心守卫力量依旧强悍。”
高顺也沉声汇报:“顺已按计划,初步勘定三条进军路线与五条撤离路线,并在沿途预设了十二处补给兵站,囤积了箭矢、伤药、十日份干粮及部分马匹草料。然,塞外地形复杂,尤其近日秋雨连绵,部分预设道路恐有泥泞难行之险,需进一步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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