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与时间赛跑（1/2）

夏侯惇沉默地回到大营，卸下残破的甲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独眼中不再是战败被俘的羞愤，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思索。

夏侯渊见状，以为兄长仍在介怀被擒之事，连忙上前劝慰：“兄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太过气馁！如今公达先生也在此，我们正好可以从长计议，定有办法拿下当阳，一雪前耻，甚至直取江陵！”

荀攸也温言道：“元让将军，一时失利，非战之过，乃关羽狡诈。将军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我军根基未损，来日方长。”

夏侯惇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安慰，他抬起头，独眼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嗯……我知道。败了就是败了，我夏侯元让并非输不起之人。”他话锋一转，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地图边缘划过，“我只是在想……如今，关羽得了我们送去的那批足够支撑两月的粮草，他当阳、江陵一线，短期内再无缺粮之忧。”

他的手指猛地停住，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曾经让他功败垂成、也让高林“败退”的起点——西陵。

“既然关羽前线粮草充足，那么从蜀中而来的后续补给，必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急于输送，沿途的警惕性和守备力量……会不会因此有所松懈？”夏侯惇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锐利，“尤其是这里——西陵一带，以及连接益州与荆州的粮道枢纽，现在的守备情况，究竟如何？”

此言一出，夏侯渊和荀攸同时一怔，随即眼中都爆发出精光！

他们瞬间明白了夏侯惇的意图！

是了！关羽前线无粮时，粮道是生命线，守备必然森严。可如今前线“突然”富裕了，来自后方的补给压力骤减，那么，负责守卫这些后方粮道、关隘的部队，其警惕性是否会下降？守备是否会出现空虚？

夏侯惇这是要——避实就虚，再断其根！

上一次，他们烧的是即将送达前线的“枝叶”，虽然造成恐慌，却未能致命，反而被关羽将计就计。而这一次，夏侯惇将目光投向了更后方的“根系”！他要探查的是整个荆州与益州连接的生命线是否有机可乘！

夏侯渊立刻兴奋起来：“兄长高见！我这就加派精干斥候，化妆潜入，务必摸清西陵乃至更西边通道的守备虚实！”

荀攸也抚须沉吟，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元让将军此虑，直指要害。若其后方确因前线暂缓而松懈，则我军或可分兵奇袭，不必强攻坚城，便可再扼其咽喉！此计大善！”

荀攸肯定了夏侯惇避实击虚的战略眼光，但作为顶尖谋士，他立刻指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并提出了一个更为缜密和周全的作战构想。

“元让将军所见极是，直指关羽命脉。然，”荀攸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无比凝重，“我军目前面临两大难题。”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分别点向江陵和当阳：“其一，兵力。我军在当阳前线仅有五万之众。而关羽亲率五万主力坐镇江陵，养精蓄锐，更在等待刘备从蜀中率领援军前来。当阳城内，还有高林的两万兵马，虽经前番折腾，亦不可小觑。”

他的手指又移向东南方向：“其二，牵制。丞相亲率大军在江夏与孙策隔江对峙，压力巨大，难以分兵支援我等。”

分析了不利条件，荀攸直接切入核心风险：“在此形势下，若我军分兵奇袭西陵，关键在于‘速’字！ 必须如同雷霆，一击即中！倘若战事稍有拖延，数日内无法攻克西陵，关羽在江陵得到消息，必定会立刻意识到我军大营空虚，从而倾巢而出，猛攻我营垒。届时，我分兵在外，营内兵力薄弱，恐难以抵挡关羽与高林的内外夹击，则有倾覆之危！”

他目光扫过夏侯惇和夏侯渊，语气转而充满决断：“故此战，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达成两个目标：

第一，以绝对优势兵力，确保对西陵的快速攻克，彻底阻断蜀中与江陵的联系！

第二，在西陵得手的同时，立刻飞马传讯给驻守襄阳的曹仁将军，请其火速率领麾下精兵，南下驰援当阳前线！”

荀攸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包围圈：“一旦西陵被我掌控，曹仁将军的援军又能及时抵达当阳，那么，西陵与我当阳大营，就将如同两把铁钳，将关羽的五万大军，死死地围困在江陵孤城之内！”

他最后总结道：“届时，关羽外无援兵，内无持续粮草（蜀中补给被断），虽暂有存粮，亦难持久。我军则可依托西陵、当阳、襄阳构成的三角之势，徐徐图之，不断消耗其力量，待其粮尽兵疲，再行决战，则江陵可破，荆州可定！”

这一番分析，将奇袭的风险与收益、兵力运用与战略配合阐述得淋漓尽致。

夏侯惇听完荀攸缜密的分析，独眼中精光爆射，不再有丝毫犹豫。败军之将的颓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沙场宿将的决断与狠厉。

“好！就依公达之策！”他猛地一拍地图，发出沉闷的响声，“妙才！”

“在！”夏侯渊立刻踏前一步。

“我给你两万精锐！要快，要隐秘！”夏侯惇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今夜子时，人衔枚，马裹蹄，绕过当阳正面防线，给我直插西陵！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拿下西陵，掐断蜀中与江陵的联系！若是拿不下，或是拖延日久，致使大营有失，我唯你是问！”

“兄长放心！此番定不辱命！”夏侯渊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复仇和建功的火焰。

夏侯惇随即转向传令兵，厉声道：“你，立刻挑选快马，星夜兼程，赶往襄阳！面见曹仁将军，持我手令，请他即刻点齐三万兵马，火速南下，驰援当阳前线！告诉他，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诺！”传令兵领命，转身飞奔出帐。

下达完命令，夏侯惇深吸一口气，看着荀攸，沉声道：“公达，如此安排，可保万全。即便妙才一时受阻，未能速克西陵，待子孝（曹仁字）的三万援军一到，我军在当阳兵力可达六万之众，届时，就算关羽倾巢来攻，我等依托营垒，也足以固守，甚至可与其一战！”

他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奇袭若能成功，自是上策，可围困关羽；即便奇袭受挫，只要曹仁援军及时赶到，也能稳住当阳战线，不至于因分兵而陷入险境。

荀攸微微颔首，补充道：“将军思虑周详。同时，我军在当阳正面需加强戒备，多设疑兵，做出积极备战的姿态，迷惑关羽，使其不敢轻易判断我军虚实，为妙才将军和子孝将军的行动争取时间。”

“正该如此！”夏侯惇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曹军大营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夏侯渊率领的两万曹军精锐，如同暗夜中奔袭的狼群，人衔枚，马裹蹄，只凭着微弱的星光和严酷的军令指引，朝着西陵方向疯狂突进。夏侯渊不断低声催促，心中的复仇之火与建功渴望灼烧着他，高林那一枪的刺痛，兄长被俘的屈辱，都化作了此刻不顾一切的疾驰。

经过一夜一天的强行军，第二日深夜，部队在一处隐蔽的山坡后短暂休整，不敢点燃任何火把，士兵们就着冷水啃着干粮，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就在这时，派出的精锐斥候带回了关键情报。

“将军，西陵城头守军稀疏，巡夜懈怠，估算守军至多三千！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夏侯渊眼中凶光大盛，猛地站起身，压抑着兴奋低吼道：“天助我也！传令！全军突击！目标——西陵城！给我一鼓作气，拿下它！”

休整完毕的曹军如同上紧了发条，再次启动，这次不再掩饰行踪，马蹄声由稀疏骤然变得密集如雷，朝着三十里外的西陵城狂飙而去！

西陵城头

守将正靠着女墙打盹，春夜的寒意让他缩了缩脖子。忽然，他感觉脚下的城墙似乎在微微震动，紧接着，如同闷雷滚地般的声响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他猛地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向城外望去——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月光下，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填满了城前的原野！无数的火把被点燃，映照出曹军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刀枪！“杀！杀！杀！”震天的喊杀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这……这……这他娘的是哪来的曹军？？！”守将舌头都打结了，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们不是被关将军堵在当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巨大的惊恐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但他终究是守将，强压下恐惧，声嘶力竭地吼道：“敌袭！是曹军！快！所有人上城墙！弓箭手！滚木礌石！快！挡住他们！”

城墙上一片慌乱，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守军衣衫不整地冲向自己的岗位，乱作一团。

守将一把拉过自己的亲卫，脸色煞白地吼道：“快！你立刻从西门走，抄小路，以最快速度赶往江陵！告诉关将军，西陵遭曹军主力突袭，兵力悬殊，危在旦夕！请他速发援兵！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亲卫也知道情况万分危急，重重点头，转身飞奔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