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西川与江东(1/2)
时值建安元年(公元196年)4月,新野县衙的后堂内,灯火昏黄。
刘备揉了揉眉心,将手中一枚沉重的竹简公文轻轻放下。那是关于荆州赋税调整的文书,上面还有刘表府署的批红。自依附刘表,屯驻这新野小城以来,他每日处理的,多是此类繁琐政务,虽能安身,却常感胸中抱负如被层层丝网缠绕,难以舒展。
窗外,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夹杂着酒醉后的狂歌与争执,越来越近,竟似朝着县衙而来。
“外面何事如此吵闹?”刘备抬起头,望向坐在下首,正专注于一幅新野周边地图的谋士。
那人闻声抬头,只见他年约三十,面容清癯,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锐利中透着历经世事的沉静。他身着朴素的青灰色布袍,腰间却习惯性地悬着一柄无鞘的铁剑,虽为文士打扮,眉宇间却难掩一股任侠之气。此人正是刘备近来极为倚重的谋士,徐庶,徐元直。
徐庶侧耳倾听片刻,眉头微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旋即回身,脸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拱手回道:“使君,似乎是一年轻士子,在街市上喝得酩酊大醉,正被几个小贩拉扯,吵吵嚷嚷,不知何故竟奔县衙这边来了。”
“哦?醉酒士子?”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新野小城,名士罕至,是何方狂生在此放纵?
就在这时,外面的喧闹声已至衙前,只听一个清亮却因醉意而含混的声音高喊道:“…尔等…尔等知道我是谁?嗝…荆襄才俊,皆…皆土鸡瓦狗!唯有…唯有北边…那刘世荣,知…知人善任…
话语断续,却如惊雷般灌入刘备耳中。“刘世荣”三字,让他握着竹简的手微微一紧。那是北方的刘锦,如今声威赫赫,雄踞河北,更是颁布了震动天下的招贤令。
徐庶也听到了,他与刘备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重视。
“元直,”刘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且随我出去一看。莫要怠慢了这位……狂士。”
两人走出后堂,来到县衙门前。只见灯笼光下,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上下的青年,衣衫凌乱,发髻歪斜,满脸酒气,正被两个衙役拦着,他却犹自挥舞着手臂,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去,仍是“刘锦”、“招贤令”等词。
刘备走上前,挥退了衙役,温言问道:“这位先生,何以深夜在此喧哗?”
那醉眼朦胧的青年抬起头,瞥了刘备一眼,似乎觉得他气度不凡,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你…你又是何人?莫非…也是来听我论天下大势的?我告诉你…这天下…嗝…能成事者,不过一二…北方刘锦,南方…嗯…或许…还有个……
徐庶在一旁低声道:“使君,此人言语虽狂,但提及刘锦似乎并非全然胡言。”
刘备微微点头,看着这烂醉如泥却语出惊人的青年,心中一动,吩咐道:“来人,扶这位先生去驿馆安歇,好生照料,待他酒醒之后,再来见我。”
他隐隐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醉酒青年,或许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甚至是……一个契机。夜色中,那青年被搀扶离去时,口中仍在含糊地吟诵着什么,晚风将他破碎的语句送了过来: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翌日清晨,新野驿馆内。
庞统揉着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推开了房门。秋日的阳光洒入院落,也照亮了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意气与一丝宿醉后的懊恼。他依稀记得昨夜自己似乎说了许多狂言,还惊动了官府……
正当他思索间,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只见昨日那位气度雍容、双耳垂肩的中年人,正带着那位腰间佩剑的文士缓步而来,脸上并无愠色,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先生,昨夜休息得可好?”刘备当先拱手,言辞恳切,毫无上位者的架子,“备乃左将军、宜城亭侯,刘备刘玄德,现暂驻新野。昨夜听闻先生高论,心向往之,特来拜会。”
庞统闻言,心中微惊,连忙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郑重还礼:“原来是刘使君当面!在下昨夜失态,狂言浪语,惊扰使君,实在惭愧!”他虽年少狂傲,但面对刘备这般以仁德着称的汉室宗亲,基本的礼数还是周全的。
“诶,酒后真言,何罪之有?”刘备笑着摆手,与徐庶一同走入房内,自有随从奉上清茶。三人分宾主落座。
刘备目光真诚地看着庞统,问道:“小先生谈吐不凡,见识卓绝,备心甚佩。不知小先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庞统略微迟疑,还是坦然相告:“在下庞统,字士元,襄阳人士。”
“庞统?”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莫非……阁下便是水镜先生司马徽曾提及的,‘荆襄奇才,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之中的……凤雏?”
庞统没想到刘备竟也知道这个名号,脸上掠过一丝少年人的赧然与自得,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胸膛,应道:“正是在下。水镜先生过誉,统年少学浅,当不得如此盛名。”
“当得!如何当不得!”刘备抚掌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备久闻凤雏之名,只恨无缘得见!不想今日竟在新野相遇,实乃天意!”他话锋一转,却又带着几分探寻,“只是……昨夜听闻先生高论,提及北方刘锦与……‘卧龙’?不知这‘卧龙’又是哪位高贤?备孤陋寡闻,竟未曾听闻。”
庞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与向往:“不瞒使君,那‘卧龙’之名,亦是我从水镜先生处听来。先生曾言,荆襄之地有两大俊杰,一为‘凤雏’,便是在下;另一则为‘卧龙’。然此人行踪莫测,极少与外人交往,其名讳……连水镜先生亦未曾明言。我只知他复姓诸葛……”他摇了摇头,“可惜,我此番游学,却听闻他早在数年前,便被北方的刘锦接走,如今怕是已在邺城,效力于那位冠军侯麾下了。是以,这‘卧龙’之名,外界知者甚少,近乎传说。”
原来如此!刘备与徐庶对视一眼,心中豁然开朗。难怪那“卧龙”之名不显,竟是早已被刘锦捷足先登!这刘锦眼光之毒辣,下手之迅捷,实在令人心惊。
刘备按下心中的波澜,再次看向庞统,目光更加热切。卧龙已失,凤雏就在眼前,岂能再错过?
“士元贤弟,”刘备的称呼悄然变得亲近,他恳切道,“备虽名微德薄,然始终不敢忘扶助汉室、拯救黎民之志。如今困守新野,智术短浅,常感力不从心。贤弟有经天纬地之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若蒙不弃,备愿虚席以待,朝夕请教,共图大业!”
看着刘备那诚挚无比的眼神,听着那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年仅十七岁的庞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知遇之感。他素来以才智自负,渴望一展抱负,刘锦虽好,却远在河北,且麾下人才济济。而眼前的刘备,仁德之名广播,又如此礼贤下士,正是他理想的投效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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