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修养身息(2/2)

· 求: 擅营造、精冶铁、巧机械、通水利、知天文、晓地理之巧匠奇工。

· 禄: 授“将作府”职衔,首席大匠年俸 视同二千石,并依所创之物价值,赐 “格物赏” ,钱 十万至百万不等。

· 五、殊能异士

· 求: 善医道、明岐黄、通商事、精律令、乃至擅外交、长于探访之专才。

· 禄: 量身定制,俸禄 参照上述诸科最优者,绝不埋没。

榜文最后,以一句力透纸背的誓言作结:

“诸君但怀济世之才,锦必虚左以待,委以腹心,授以重权,赐以厚禄,绝不相负!邺城之门,永为天下贤者而开!”

反响与波澜

此令一出,天下震动。

招贤令颁布后引发的巨大反响尚在发酵,一股无形的压力却已悄然笼罩在邺城将军府的书房之内。

书房里弥漫着新近推广开的“幽州雪纸”特有的、略带草木清冽的气息。刘锦坐在宽大的案几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上面摊开着几份刚刚送来的、书写在雪白纸张上的文书——皆是关于学堂兴建、工匠招募以及第一批应招贤士安家费用预估的汇报。

他沉吟片刻,对外间吩咐道:“请季珪(崔琰字)来。”

不多时,崔琰应召而来。他身形挺拔,面容刚毅,即便身着文士袍服,也难掩其一丝不苟的凛然之气。他手中捧着一卷账册,同样是雪纸所订,墨迹清晰。

“主公。”崔琰躬身行礼。

“季珪,坐。”刘锦抬手示意,待其坐下,便开门见山,“招贤令已发,各州郡反响热烈,不日便将有大才涌入邺城。兴建学堂、招募师资,亦在全面推进。我今日唤你来,只问一事,”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崔琰,“府库之钱谷,尚能支撑否?”

崔琰似乎早有准备,闻言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将手中账册轻轻置于案上,翻开其中一页,指尖点向几行关键数字,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回主公。去岁大战,缴获虽丰,然抚恤伤亡、犒赏三军,已去七成。今岁减免三州一年赋税,此乃最大宗之岁入缺口。虽盐铁专卖、边境贸易及酒业之利依旧,然亦需维持庞大军政开销。”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新编十五万大军之粮饷、甲胄、器械,所费巨万。兴建各级学堂、招募学究之薪俸,又是一笔持续支出。加之此番招贤令所承诺之高官厚禄,尤其是那‘格物赏’与‘勤政金’,预期花费……恐非常年岁入所能承担。”

崔琰抬起头,目光坦诚而锐利:“依属下核算,若各项开支如期而至,府库钱谷,仅能勉强支撑主公所颁诸政,不致半途而废。然,库府即将空空如也,再无多余钱财应对突发之事。若遇天灾,或边境有大规模战事起,则……捉襟见肘,危如累卵。”

“勉强支撑……再无多余……”刘锦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身体微微后靠,陷入沉思。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衬得室内愈发安静。雪纸上的墨字仿佛也带上了重量,压在他的心头。扩军、兴学、招贤,这些都是强基固本的必要之举,但这一切的根基,却是钱谷。

他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已知的财源。酒业利润已近饱和,边境贸易受局势影响,波动较大……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亮起。

盐。

世间百味之首,人一日不可或缺。如今市面上流通之盐,多杂质,味苦涩,且价不低。若能将那粗盐提纯,制成雪白晶莹、毫无涩味的上等精盐……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洁白如雪的盐粒,如同流水般从特制的工坊中产出,换取着源源不断的五铢钱,充盈着即将见底的府库。这不仅是暴利,更是掌控民生经济命脉的利器!

刘锦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之前的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锐气。他没有立刻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是指尖在雪纸文书上轻轻一点,对崔琰道:

“我知道了。季珪,你先尽力维持,确保现有政令推行无碍。钱谷之事……我已有计较。”

崔琰见主公神色转变,心知他必有所谋,便不再多言,起身一礼:“喏。属下告退。”

看着崔琰离去的身影,刘锦重新拿起一份空白的幽州雪纸,提笔蘸墨。这一次,他笔尖流淌出的,将不再是政令条文,而是一系列关于建造盐池、设计过滤装置、以及如何保密生产的初步构想。

财富的钥匙,似乎就隐藏在那看似寻常的咸味之中。

翌日,天光未亮,刘锦便已动身。

他先是轻车简从来到了位于邺城西北角的科技馆。此地守卫森严,远超将军府,手持破甲犁弩的卫兵皆是精挑细选,目光锐利。馆内,不同于外界的严寒,几个巨大的高炉正散发着滚滚热浪,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流水驱动的机械声不绝于耳。

在一间堆满各式图纸和怪异模型的静室内,刘锦找到了正对着一架复杂纺机模型比划、口中念念有词的马钧。

“德衡。”

马钧闻声,连忙转过身,略显局促地行礼:“主…主公。”

刘锦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在幽州雪纸上的草图,上面清晰地画着几个池子、过滤槽和加热装置的简易结构。“交给你一件紧要事务。此乃…粗盐提纯之法,我称之为‘晒卤析晶’与‘锅灶重煎’结合之术。你且看看,能否依此理,研制出一套能大规模、高效率产出雪白精盐的器械?”

马钧双手接过雪纸,只扫了几眼,那双平日里因口吃而显得有些闪烁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专注而明亮的光芒。他手指颤抖地抚过图纸上的线条,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巧思。“妙…妙啊!滤…滤去杂…杂质,再…再结晶…此…此法…”他猛地抬头,激动地看着刘锦,话虽说不利索,但意思已然明确——他能做,而且立刻就想动手。

“所需人手、物料,皆可调用。此事关乎国计,务必尽快,且要绝对保密。”刘锦郑重叮嘱。马钧重重点头,立刻捧着那张雪纸,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一头扎进了他那堆满工具的材料堆里。

离开科技馆,刘锦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去了北方大学附近的一处幽静院落。这里是诸葛亮在邺城的暂居之所。院中,少年孔明正于一棵老松下手持书卷,虽是晨读,目光却不时投向天空流云,似在思索着什么。

“孔明。”

诸葛亮闻声转头,见是刘锦,立刻整肃衣冠,躬身行礼:“主公。”

“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出趟远门。”刘锦看着他,目光中带着考校与期待,“去渤海郡,看看那里的盐。”

诸葛亮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与思索,他没有任何多余疑问,只是干脆利落地应道:“亮,遵命。”

第二日,一行十余人,皆作普通商旅打扮,但举止间的精悍之气却难以完全掩盖,正是刘锦、诸葛亮以及王越精心挑选的十余名锦衣卫好手。众人骑马,出了邺城,一路向东,直趋渤海郡。

数日后,渤海郡治所南皮城外的盐场。海风带着浓重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一片片以泥土垒砌的盐田延伸至海边,无数衣衫褴褛的盐民正在其间忙碌,或用木耙推刮盐花,或从卤井中提水,远处则有数十座土灶冒着滚滚浓烟,正在煮盐。

得到紧急通知的渤海太守与盐官,早已诚惶诚恐地等候在最大的一个盐场旁。

刘锦没有进城,直接在此召见了他们。他抓起一把刚刚刮取、尚未入锅的盐土,在指间捻了捻,又看了看锅中正在熬煮、泛着黄褐泡沫的盐浆,眉头微蹙。

“如今这盐,是如何生产的?”刘锦问道,声音平静,却自带威压。

那盐官连忙上前,躬身答道:“回禀君侯!皆是古法。先引海水入盐田,凭日晒风吹,待其凝结成卤,再取含盐量高之卤水,置于锅中以柴火猛煮,直至水分蒸干,便得盐块。”他指了指那些忙碌的盐民和冒着烟的土灶,“此法虽耗柴薪甚巨,但所得之盐,已是郡中上品。”

刘锦看着锅中那色泽浑浊、显然含有不少杂质的所谓“上品”,不置可否。他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观察的诸葛亮,问道:“孔明,你看此法如何?”

诸葛亮目光扫过广阔的盐田、疲惫的盐民、以及那些消耗巨大的灶台,略一沉吟,清声答道:“主公,亮观此法,有其三弊。其一,全赖天时,春夏之交方是产盐旺季,秋冬则几乎停滞,产量不稳。其二,耗费柴薪无数,长此以往,恐周边山林皆要伐尽,成本日高。其三,”他顿了顿,指向锅中,“所得之盐,色泽黯淡,味带苦涩,乃是杂质过多所致。民食此盐,于体无益,其价却因耗费而难以下降。”

一番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旁边的渤海太守与盐官听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反驳。

刘锦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目光掠过眼前这片看似忙碌,实则效率低下的盐场,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心中那个关于“白雪”的计划,愈发清晰起来。

“知道了。”他对当地官员淡淡道,“尔等恪尽职守,维持现状即可。不日,将有新法下达。”

半个月的光景,在邺城科技馆那与世隔绝的高墙内,却仿佛过去了数月。马钧及其挑选出的几位心灵手巧、家世清白的工匠,几乎是日夜不休。当刘锦再次踏入那间弥漫着奇异气味的工坊时,马钧捧着一个木匣,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口吃都似乎加重了几分。

“主…主公!成…成了!”

刘锦接过木匣,入手微沉。他打开盒盖,一抹晶莹的雪白瞬间映入眼帘,在工坊内跳动的炉火光线下,甚至有些晃眼。匣中盛放的,是细腻如沙、纯净无比的盐,与他半月前在南皮盐场见到的那些黄褐苦涩的盐块,判若云泥。

他伸出食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一股纯粹而强烈的咸味瞬间在味蕾上绽放,毫无半点苦涩杂味。

“好!”刘锦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赞了一声。“此物,便命名为——北方精盐!”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盐,而是流淌的黄金,是支撑他所有宏大蓝图的生命线。

“德衡,大功一件!所有参与工匠,重赏!”刘锦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下令,“即刻起,以此处为样板,在南皮盐场附近,选址建立官营精盐工坊。由你将此技艺传授给挑选出的可靠工匠,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源源不断的北方精盐产出!”

马钧用力点头,立刻又投身到将实验室技术转化为大规模生产的难题中去。

刘锦则拿着那盒精盐,返回将军府,连夜召见了留守邺城总揽政务的冀州别驾沮授,以及北方商会的几位核心管事。沮授看着那雪白的精盐,饶是他素来沉稳,也不禁动容。

“授遍观群书,亦未见过如此纯净之盐!主公,此物若出,天下盐利,十之七八将归我手!”

“正该如此。”刘锦颔首,“即刻以冀州牧府与督军事府联合行文,将盐业收归官营,民间不得私制、私售此类精盐。北方商会全力运作,将此盐售卖至全国各地,尤其是——曹操控制的兖豫徐扬、刘表的荆州、孙策的江东!价格嘛,”刘锦微微一笑,“初时定高价,专供豪门富户;待产量上来,再逐步降价,我要让天下人,最终都吃得起我北方的盐!”

他特意强调:“售卖所得金银,单独建库,由沮别驾与你等共管,每一笔出入,皆需记录在案,用幽州雪纸登记造册,定期报我审阅。此乃我军政之命脉,不得有丝毫差池!”

“谨遵主公之令!”众人凛然应命。

数月之后,一场无声的风暴开始席卷天下。

包装精美的“北方精盐”,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带着北地的凛冽与纯粹,通过北方商会强大的贸易网络,出现在许都、襄阳、建业的豪商巨贾乃至达官显贵的餐桌上。那雪白的色泽、纯粹的咸味,瞬间征服了所有品尝过的人,成为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尽管价格昂贵,却依然供不应求。

黄金、白银、五铢钱,如同涓涓细流,开始从四面八方,逆着商队的足迹,源源不断地汇入邺城新设立的“盐利库”中。那原本因各项开支而日渐干瘪的府库,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变得充盈起来。

沮授每隔十日呈上的、书写在幽州雪纸上的盐利报表,上面的数字一次比一次惊人。刘锦看着那些数字,终于可以真正放开手脚,去实现他更多的构想。

而在幽州边境处理胡务的荀彧,也收到了来自邺城的公文和一小盒作为样品的北方精盐。他捻起那洁白如雪的晶体,望向南方,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深沉的笑容。他深知,主公此举,不仅解决了钱谷之困,更是在用一种温和却无可抗拒的方式,影响着整个天下的经济命脉。

这白雪,果真生出了比黄金更耀眼的光芒。

至此北方大地进入了高速的战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