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皇帝的布局(1/2)

公元187年,二月,洛阳,南宫德阳殿

三日之期一到,天还未亮,刘锦便身着朝服,随着引路的宦官,步入了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德阳殿。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刘锦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忌惮。

他眼观鼻,鼻观心,按照规矩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目光快速扫过前方。他看到了站在武官前列、脸色阴沉的大将军何进;看到了文官队列中,面色平静但眼神深邃的袁绍;也看到了站在稍后位置、身材不高却气度沉凝的曹操。而他的父亲刘虞,此刻已站在了九卿的位置上,向他投来一个带着鼓励与担忧的复杂眼神。

端坐在龙椅上的汉灵帝刘宏,比三年前更加消瘦,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即便涂抹了脂粉也难以完全掩盖,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帝王的深邃与一丝难以捉摸。

冗长的日常朝议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着。终于,在临近散朝之时,御前的一名大太监上前一步,展开了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诏曰——”

百官顿时屏息凝神。

“幽州牧刘虞,宗室楷模,德行昭彰,抚慰北疆,功在社稷。着,免去其幽州牧一职,擢升为宗正,位列九卿,即刻赴任!”

这道旨意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刘虞入京担任宗正的消息早已在高层传开。刘虞本人出列,恭敬领旨谢恩。

然而,太监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征北将军、辽西侯刘锦,年少忠勇,屡立奇功。先平黄巾,威震华夏;后定乌桓,靖安北疆。朕心甚慰!着,加封刘锦为幽州刺史,总领幽州一切军政要务!”

“哗——”

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幽州刺史,总领一切军政! 这意味着刘锦不仅接替了他父亲的职位,权力更是远超其父!幽州牧虽有治民之权,但军事上往往受制于地方将领(如公孙瓒)。而“总领一切军政”,则是将幽州的民政、军事大权彻底合一,集于刘锦一身!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权柄!他才多大?不过十七岁!

何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在袖中暗自攥紧。他本就忌惮刘锦的宗室身份和军功,如今刘锦手握整个幽州的军政大权,实力暴涨,已然成为他心头大患!此子,绝不可留!

站在何进身后的袁绍,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世家子的雍容风度,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凌厉。刘锦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他都感到了危胁。幽州……这块地盘,本也是他袁氏觊觎之地。

曹操站在人群中,微微垂首,仿佛事不关己,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刘世荣……好一个刘世荣!总领幽州军政……陛下这是要把他培养成制衡何进与十常侍,甚至是……辅佐新君的托孤重臣吗?此子,已非池中之物!”

就连侍立在灵帝身侧的张让、赵忠等常侍,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虽然与刘锦有酒水利益往来,但也绝不愿看到一个手握重兵、大权在握的强势宗室出现。陛下此举,事先竟未与他们充分商议!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那太监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加高亢、几乎破音的声音,念出了最后,也是最石破天惊的一句:

“……仰慕先贤,激励后进,特旨,加封刘锦为——冠军侯!”

“冠军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整个德阳殿炸响!

刹那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冠军侯!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侯爵封号!这是汉武帝为表彰其爱将、旷世名将霍去病横扫匈奴、封狼居胥的不世之功而特设的爵位!它代表着武将的最高荣耀,代表着开疆拓土、为国扬威的极致功勋!在汉室,这个封号具有无与伦比的象征意义!

自霍去病之后,这个爵位就很少有人再得到!

而今天,陛下竟然将这个承载着无限荣光与期望的封号,赐给了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何进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袁绍的从容终于维持不住,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曹操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挺拔的少年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比的复杂,有震惊,有钦佩,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刘锦自己也愣住了。他知道皇帝会重用他,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不留余地、如此石破天惊的封赏!幽州刺史,总领军政,已是位高权重;再加封冠军侯,这是要将他捧上神坛,也要将他置于烈火之上炙烤!

他深吸一口气,在百官复杂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出列,撩袍,跪拜,声音清越而沉稳,响彻大殿:

“臣,刘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

刘锦“万岁”还没说完,一个洪亮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便猛地响起,如同惊雷般打破了殿内诡异的气氛。

“陛下!臣,大将军何进,有本奏!”只见何进大步出列,脸色铁青,对着龙椅上的刘宏深深一躬,语气激动,“陛下!刘锦将军年少有为,立功边陲,加封幽州刺史,总领军政,已是殊恩!然,‘冠军侯’之号,非同小可!此乃先汉武皇帝为褒奖骠骑将军霍公开疆拓土、勒石燕然之不世功业所设,象征着我大汉军魂之至高荣耀!刘锦将军虽屡立战功,然比之霍公,恐尚有不及!若轻易授此显爵,恐……恐难服众望,更恐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啊!望陛下三思!”

何进这番话,掷地有声,引经据典,直接将刘锦的功绩与霍去病相比,点出“功绩不足,难以服众”的核心,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杀机凛然。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何进话音刚落,一向与他势同水火的十常侍之首张让,竟也挪动脚步,尖着嗓子开口道:“陛下,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啊。”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神却闪烁不定,“冠军侯位份尊崇,意义非凡。刘侯爷自是年少英才,然我大汉立国数百载,名将辈出,亦无人再得此封号。骤然封赏,恐惹非议,以为陛下赏罚过于……嗯……急切。不若先厚赏金银田宅,待刘侯爷再立新功,届时封侯,水到渠成,岂不更美?”

这一刻,德阳殿内静得可怕。

大将军何进与中常侍张让,这对斗得你死我活的生死对头,竟然联手了!为了阻止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获得“冠军侯”的封号,他们暂时放下了彼此的仇怨!

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刘锦本身就已是宗室,如今手握幽州军政大权,若再得“冠军侯”这面象征着军方至高荣誉和正统性的大旗,其声望和潜力将膨胀到何等地步?这将彻底打破洛阳现有的权力平衡,无论是何进还是十常侍,都无法容忍这样一个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出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朝堂两大势力的联合狙击,所有人都以为年轻气盛的刘锦会惶恐,或者陛下会震怒。

然而,龙椅上的刘宏,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嘴角微微向上牵动,露出一个极其轻微、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咳咳……”他随即用手掩口,低咳了两声,那笑声与咳嗽声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就是这一声笑,让原本还想附议的几名官员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让何进和张让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太了解这位皇帝了,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往往意味着他最乾纲独断的时刻。

果然,刘宏放下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何进和张让,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争夺一件他们根本不理解其价值的玩具。

“大将军,张常侍,”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虚弱,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之心,朕岂能不知?”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冠冕堂皇:“然,尔等只知冠军侯乃霍骠骑之荣光,却可知朕之苦心?如今黄巾虽平,然天下不宁,四夷窥伺。朕赐刘锦此号,非仅为赏其过往之功,更是望其能效仿先贤,扬我大汉国威,震慑不臣!”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一个‘冠军侯’的封号,若能激励边关将士奋勇杀敌,若能令胡虏闻风丧胆,其价值,又岂是金银田宅可比?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这番话,直接将封赏拔高到了“激励边关、震慑不臣”的国家战略高度,堵得何进和张让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刘锦跪在下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这位病重皇帝的权术手腕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不再犹豫,以头触地,用更加洪亮、更加坚定的声音,完成了被打断的谢恩:

“臣,刘锦,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再无人敢出声反对。

“冠军侯”这三个字,伴随着幽州刺史的权柄,如同一个璀璨而灼热的光环,正式加诸于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冗长而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结束。刘锦在一众或嫉妒、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出德阳殿。他正准备去与父亲刘虞会合,一名小太监却悄无声息地凑近,低声道:“冠军侯请留步,陛下有请。”

刘锦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点了点头,跟着那小太监穿过重重宫阙,走的却不是通往常见宫殿的路,而是来到一处他从未踏足过的僻静偏殿。殿外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守卫却异常森严,且皆是生面孔,眼神锐利,气息沉稳。

进入殿内,只见汉灵帝刘宏并未穿着朝服,而是披着一件宽松的常服,靠坐在一张软榻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他挥手屏退了引路太监和殿内原本侍奉的宫人。

“臣,参见陛下。”刘锦依礼参拜。

“起来吧,世荣。”刘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有种卸下伪装后的随意。他并未让刘锦坐下,而是对空气般说了一句:“都退下,五百步内,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阴影中,一个低沉如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直到这时,刘锦才注意到,在刘宏侧后方的帷幔阴影里,一直站着一个如同融入黑暗的人。他全身笼罩在毫无装饰的黑色劲装中,脸上似乎也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他就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但刘锦敏锐的武者直觉却告诉他,此人极度危险!其气息之凝练,甚至可能不在他的师父童渊之下!这恐怕就是皇室最隐秘的守护力量。

那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无声退出了大殿,并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刘锦与刘宏两人,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

刘宏静静地看了刘锦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忽然,他开口,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世荣,你可知为何?”

刘锦直接被问懵了。

为何?为何突然加封?为何力排众议赐予冠军侯?为何在此密见?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包含了太多可能。刘锦心思电转,不敢轻易回答,只能保持恭敬的姿态,谨慎地回应道:“陛下天恩浩荡,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刘宏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不同于朝堂上那令人胆寒的笑,反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换了一个更具体,却也更加石破天惊的问法:

“朕将整个幽州托付于你,又将这‘冠军侯’的千斤重担压在你身上,你可知——朕为何要为你铺路至此?”

刘锦心神剧震,正欲开口说些“臣必当竭尽全力,匡扶汉室”的套话,龙榻上的刘宏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刘宏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殿内幽暗的角落,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卸下所有帝王伪装后的疲惫与坦诚:

“世荣,你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知道自己的身体。”他指了指自己瘦削的胸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里面是什么样子,朕比那些太医更清楚。时日……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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