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救人(2/2)
“辽西侯信号已发!甄家儿郎,随我杀!”甄安长剑出鞘,率先从左侧山林中冲出。
“将士们,剿灭匪患,就在今日!杀啊!”郡尉也同时从右侧发出怒吼。
刹那间,埋伏在寨门两侧的数百官兵与甄家私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喊杀震天,向着因为内部混乱而防御松懈的黑风寨大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三声号箭的余音尚在空中回荡,黑风寨内的匪徒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地向刘锦和赵云所在的核心区域涌来。虽然最初接触的匪徒被他们如同砍瓜切菜般放倒,但更多的人从营房、从角落、从聚义厅深处冲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各式兵刃,试图用人海将这十几人淹没。
“保护主公!”赵云清喝一声,银枪舞动得如同泼水不进,枪影化作一道银色的屏障,将左侧和前方涌来的匪徒死死挡住。枪尖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刺入咽喉或心窝,带起一蓬蓬血雨。他身形飘忽,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竟凭借一己之力暂时遏制住了大半的攻势。
刘锦手持【锦绣剑】,剑光霍霍,风格与赵云迥异,更显凌厉霸道。他得了童渊真传,虽只学了二十四式百鸟朝凤枪,但将枪法的一些精髓化入剑法之中,刺、削、点、抹,无不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一名挥舞着开山斧的彪形大汉吼叫着冲来,刘锦不闪不避,【锦绣剑】精准地切入斧影的空隙,一剑便刺穿了他的手腕,在其惨叫声中,反手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打倒一个,立刻有两个、三个补上来。他们身后和右侧的压力骤增,亲卫们虽然骁勇,结阵死战,但也开始出现伤亡,阵型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结圆阵!”刘锦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幸存下来的亲卫立刻收缩,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将刘锦和赵云护在中心稍靠前的位置,全力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刃入肉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匪徒们瞪着猩红的眼睛,前仆后继,显然也杀红了眼,知道若不拿下这几人,待寨门攻破,大家都得死。
“主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云一枪挑飞一个试图扔出飞镖的匪徒,语气依旧沉稳,但语速明显加快。他们虽然勇猛,但体力终究有限,而敌人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刘锦挥剑格开一把劈来的腰刀,顺势一脚将对方踹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越来越厚的包围圈。他能看到远处寨门方向已经燃起了火光,喊杀声震天,显然甄安和郡尉正在猛攻,但突破需要时间。
“坚持住!援军就在门外!”刘锦的声音穿透喊杀声,激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手中的【锦绣剑】因为饮血过多,剑身都微微泛着红光,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从聚义厅方向传来:“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老子地盘撒野!都给老子滚开!”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袒露着毛茸茸胸膛的巨汉,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如同一头发狂的狗熊般冲了过来,正是黑山帮帮主“翻江鳄”周横!他显然是被从酒宴上惊醒,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暴戾的杀气。
“就是你小子坏了老子的好事?”周横目光死死锁定被围在核心的刘锦,看到他手中染血的【锦绣剑】,以及身边勇不可挡的赵云,更是怒火中烧,“拿命来!”
他咆哮着,根本不顾挡路的小喽啰,巨大的砍山刀带着恶风,如同泰山压顶般,直接朝着刘锦和赵云所在的方位猛劈下来!
就在周横挥舞着砍山刀,准备亲自下场与刘锦、赵云厮杀之时,寨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其间还夹杂着寨墙倒塌的轰然巨响与官军特有的战鼓声!
“报——!报告帮主!大事不好!”一个浑身是血的匪徒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满是惊恐,“寨门……寨门被官兵攻破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顶不住了!”
“什么?!”周横劈砍的动作猛地一僵,赤红的双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寨门方向。只见那边火光冲天,显然官军已经大量涌入,正在与寨中匪徒展开激烈的巷战。
他原本想亲手碾碎这几个坏他好事的家伙,但此刻,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若被官军彻底合围,别说报仇,连他自己都插翅难飞!
电光火石之间,周横做出了最狠毒也最符合他枭雄本性的决定。他猛地收回砍山刀,指着被围在核心、身边亲卫已不足十人的刘锦和赵云,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妈的!别管外面了!所有人,都给老子上!活捉那个领头的(刘锦)!谁能抓住他,老子赏金千两,女人随便挑!快!抓住他我们才有活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这群亡命之徒。周横的话如同给已经疯狂的匪徒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因为寨门被破而有些慌乱的匪徒,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朝着刘锦他们涌去!
活捉刘锦,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生机!
压力瞬间倍增!
刘锦和赵云背靠着背,【锦绣剑】与龙胆亮银枪舞动得如同风车,将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刃格开、斩断。剑光枪影所及之处,匪徒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刘锦的剑法越发狠辣凌厉,每一剑都直奔要害,绝不留情。赵云的枪更是神出鬼没,往往一枪刺出,便能洞穿两三名匪徒。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放眼望去,以他们为中心,层层叠叠围拢过来的匪徒,粗看之下,至少还有两三百人!而且这些都是周横麾下较为核心、未曾完全醉倒的悍匪,战斗力远非最初那些杂鱼可比。
“噗嗤!”一名亲卫为了替刘格挡侧面砍来的一刀,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刀锋入肉,他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保护侯爷!”又一名亲卫怒吼着,抱着一个冲上来的匪徒滚倒在地,用短刃拼命刺击,随即被更多的匪徒乱刀砍死。
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每一个人倒下前,都带走了数倍于己的敌人,但包围圈依旧在缩小。很快,还能站着的亲卫,只剩下区区五六人,而且个个带伤,浑身浴血,如同在血海中浸泡过一般。
刘锦和赵云也挂了彩。刘锦的左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赵云的肩甲也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凹痕,甚至有血丝渗出。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额头见汗,高强度的厮杀在急速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匪徒的尸体在他们周围堆积了一圈,几乎形成了一道矮墙,但后续的匪徒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扑上来,嘴里疯狂地喊着:“活捉他!赏金千两!”
局势,危如累卵!
刘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横那狰狞而焦急的面孔,就在不远处的聚义厅台阶上指挥着围攻。
“子龙,看来我们要在这里杀个痛快了!”刘锦喘着气,朗声笑道,笑声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迈与决绝。
“能随主公并肩死战,云之幸也!”赵云的回答简洁而坚定,银枪一抖,再次将一名试图靠近的匪徒喉结点碎。
就在刘锦与赵云深陷重围,身边亲卫即将伤亡殆尽之际,外围猛然传来一声清越却充满焦急与怒意的呐喊:
“侯爷!甄安来也!贼子休伤侯爷!”
只见甄安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十名甄家最精锐的私兵,如同尖刀般狠狠刺入了匪徒的包围圈外缘!他们养精蓄锐已久,此刻为救刘锦,更是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瞬间就将匪徒的阵型冲开了一个缺口。
紧接着,更多的郡国官兵也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与负隅顽抗的匪徒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整个场面彻底混乱,但优势已然倒向了官兵一方。
原本围攻刘锦和赵云的匪徒,眼见身后被官军猛攻,阵脚大乱,又听到“活捉刘锦”的赏格似乎遥不可及,而眼前的刀枪却是实实在在的,求生本能立刻压过了贪婪。不少人发一声喊,纷纷转身,与冲进来的官军战作一团,再也顾不上中心的刘锦和赵云了。
压力骤减!
刘锦和赵云顿时觉得周身一松。甄安已经带着人杀到了他们面前,看到刘锦手臂染血,赵云肩甲破损,周围倒下的亲卫和层层叠叠的匪徒尸体,甄安眼圈一红,又是后怕又是愧疚:“侯爷!子龙将军!安来迟了!”
“来得正好!”刘锦喘了口气,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瞬间扫过全场,立刻锁定了正带着几个心腹亲信,悄悄向聚义厅后门溜去的周横!
想跑?
刘锦心中压抑的怒火与杀意瞬间升腾,他看了一眼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臂,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狠厉。
“子龙!”刘锦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随我追周横!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他生擒活捉!我要亲手剐了这条‘翻江鳄’!”
“末将领命!”赵云毫不迟疑,尽管肩头受伤,但战意更盛。
“安世兄,此处交给你清理,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刘锦对甄安丢下一句,甚至来不及包扎伤口,便与赵云对视一眼,两人如同脱弦利箭,无视周围零星的战斗,径直朝着周横逃窜的方向猛追而去!
甄安看着两人染血却依旧矫健迅猛的背影,大声应道:“侯爷放心!”随即转身,挥刀指向仍在顽抗的匪徒,“杀!一个不留!”
周横带着仅存的五六个心腹,连滚带爬地冲到后山一处极其隐蔽的崖边,那里垂着几条早已备好的逃生绳索,正是他为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快!快下去!”周横急声催促,自己也要伸手去抓绳索。
就在此时!
“咻——!”
一支狼牙箭如同银色闪电,破开风雪,带着尖锐的啸音,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周横正要抓握的那根主索!
“崩”的一声,绳索应声而断,掉落悬崖!
周横抓了个空,惊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只见数十步外,刘锦与赵云正疾奔而来,赵云手中强弓弓弦犹自震颤!
逃生之路已断!前有追兵,后是悬崖!
周横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绝望与暴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猛地转过身,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追来的刘锦和赵云,尤其是看到刘锦那虽然染血却依旧俊朗的面容,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北土话,跳着脚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日嫩娘哩!小白脸子!给你脸不要脸是吧?爷爷本想放你一条活路,你他娘哩撵着屁股追上来送死?!”
他挥舞着那柄门板似的砍山刀,指着刘锦,脸上的横肉因极度愤怒而扭曲:
“真当爷爷怕了你不成?不就是仗着有个能打的跟班儿吗?爷爷今天就算死,也要先剁了你这个小白脸!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弟兄们,跟这俩不知死活哩玩意儿拼了!”
面对周横及其心腹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反扑,赵云眼神冷冽如冰,毫无惧色,甚至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将刘锦稍稍护在身后。
那五六名匪徒嚎叫着冲来,刀枪并举,气势汹汹。
然而,在真正的超一流猛将面前,这点垂死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只见赵云身形一动,仿佛化作了一道银色残影。面对最先刺来的一杆长枪,他既不格挡也不闪避,龙胆亮银枪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枪杆的薄弱处!
“咔嚓!”那匪徒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长枪脱手飞出。他还未反应过来,赵云的枪尖已然如影随形,顺势向前一递,轻松洞穿了他的咽喉!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这名匪徒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毙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匪徒挥舞着鬼头刀,从侧面拦腰砍向赵云。赵云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握住枪尾的手臂猛地向后一甩,银枪如同活物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枪纂(枪尾的金属套)带着破空声,狠狠地砸在了这名匪徒的太阳穴上!
“噗!”如同熟透的西瓜被砸碎,那匪徒哼都没哼一声,头颅歪向一个诡异的角度,当场毙命,尸体被砸得横飞出去,撞倒了后面冲来的另一人。
瞬息之间,连毙两人!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出的不仅是绝对的力量和速度,更是对时机、角度妙到毫巅的掌控!
剩下的三名心腹以及周横本人,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白袍小将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赵云持枪而立,银枪斜指地面,枪缨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雪地上晕开点点红梅。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横,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赵云那如同鬼神般的武力,瞬间碾碎了剩余三名心匪徒最后的勇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周横的恐惧,他们眼神闪烁,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握着兵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刘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立刻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这风雪般刺入那几人的心扉:
“我辽西侯说话算话!今日,只诛首恶周横!你等若此刻弃械退开,可饶不死!”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那三名匪徒的心理防线。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图——投降!活命!
周横何等精明狠辣,立刻察觉到手下的异动。他本就处于暴怒和绝望的边缘,此刻见这些平日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手下竟敢生出二心,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操你娘的!反了!都他妈反了!”他破口大骂,河北土话夹杂着最恶毒的诅咒,面目狰狞如同恶鬼。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挥起那柄厚重的砍山刀,带着满腔的戾气,狠狠劈向离他最近、眼神最为闪烁的那名手下!
那匪徒根本没想到周横会突然对自己下手,惊恐地想要格挡,却已来不及。
“噗嗤——!”
血光迸溅!砍山刀势大力沉,几乎将那匪徒斜肩铲背地劈开!温热的鲜血和内脏碎片喷了旁边两人一身一脸!
“啊!!”另外两名匪徒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看着地上同伴惨不忍睹的尸体,再看向如同嗜血狂魔般的周横,浑身抖得像筛糠。
周横一脚踹开尸体,砍山刀血淋淋地指向剩下那两人,唾沫横飞地怒吼:
“狗娘养的东西!都他娘的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怕个卵子!老子还没死呢!谁敢再退一步,这就是下场!跟老子上,剁了这两个小白脸!”
刘锦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冷哼一声,随即对赵云轻轻挥手,“子龙,拿下他。要活的。”
“末将领命!”
赵云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出!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银光,直取周横身侧那两名已被吓破胆的心腹。
那两人见周横砍杀同伴的凶残,早已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战意?眼见赵云杀来,一人下意识举刀格挡,却被枪尖一抖一挑,手腕瞬间被刺穿,钢刀“哐当”落地。另一人更是不堪,转身欲逃,赵云枪杆如影随形,精准扫在其腿弯处,“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
瞬息之间,两名心腹一伤一残,失去战力。
周横见赵云如此悍勇,惊怒交加,狂吼着挥舞砍山刀,使出浑身力气,一招“力劈华山”,朝着赵云当头劈下!势大力沉,仿佛要将赵云连人带枪劈成两半!
然而赵云岂会与他硬拼?只见他身形微侧,轻松让过刀锋,同时银枪如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点向周横的手腕!
“嗤!”
周横只觉手腕剧痛,砍山刀几乎脱手,定睛一看,腕甲已被刺穿,鲜血直流!他还想再挣扎,赵云的长枪已如灵蛇般缠上刀杆,猛地一绞一拽!
“撒手!”
周横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五指一麻,厚重的砍山刀竟被硬生生夺了过去,“哐当”一声落在远处雪地里。
不等他再有动作,赵云的枪杆带着破风声,狠狠扫在他的膝窝!
“呃啊!”周横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他还想挣扎起身,冰冷的枪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后心,一股森然杀气将他牢牢锁定,让他动弹不得。
两名刘锦的亲卫立刻上前,用结实的牛筋绳索将周横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白脸!操你娘的!仗着有个好打手算什么本事!有种放开爷爷,单挑啊!”周横即使被缚,依旧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用河北土话疯狂咒骂,“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儿!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锦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他手臂上的伤口已被亲卫简单包扎,但这丝毫未影响他那份智珠在握的气度。
“骂吧,趁现在还能出声。”刘锦缓缓蹲下身,平视着被捆成粽子、跪在雪地里的周横,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审视。
“周横,”刘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落入周横耳中,也落入旁边赵云和众亲卫的耳中,“你是不是以为,我费这么大力气活捉你,是看中了你这身蛮力,或者想从你嘴里撬出什么秘密?”
周横喘着粗气,瞪着刘锦,没有回答,但眼神里分明就是这样的想法。
刘锦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丝讥讽的弧度愈发明显:“你太高看自己了。就凭你这黑风寨,还有你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在我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剿灭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打击:“活捉你,其实你本身并没什么大用。只不过……”
刘锦的目光越过周横,仿佛看向了甄府的方向,声音冷了几分:“需要把你这条‘翻江鳄’的脑袋,还有你这副还能喘气的皮囊,亲自送到甄公面前,给甄家,给中山郡的士族乡绅们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重新看向脸色变得惨白的周横,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入其心脏:
“我要用你,告诉所有人——动我刘锦庇护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也要用你,让甄家承我这份情。至于你本人是死是活,是凌迟还是车裂,于我而言,并无区别,只看哪种方式,更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罢了。”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周横作为匪首、作为一个“人物”的最后一丝尊严。他原以为自己好歹是个人物,就算败了,也该有些价值。可在刘锦眼中,他仅仅是一件用来示众、用来送人情、用来立威的工具!连他的生死,都只取决于哪种方式更“有用”!
“你……你……”周横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说不出来,极度的羞辱和恐惧淹没了他。
刘锦站起身,不再看他那扭曲的面孔,对亲卫淡淡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甄公和中山郡的诸位,想必很想见见这位‘翻江鳄’的真容。”
说完,他转身,迎着风雪,走向已成定局的黑风寨。身后,是周横彻底崩溃后,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呜咽。赵云持枪紧随,看着刘锦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主公手段,诛心为上,远比单纯的杀戮,更显枭雄本色。
当刘锦和赵云押解着面如死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周横,与正在指挥清剿残匪的甄安汇合时,整个战场的扫尾工作已近完成。
黑风寨内,负隅顽抗的匪徒已被尽数歼灭,少数跪地投降的则被官兵看管起来。火光映照着雪地与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宣告着这个曾经横行一方的匪巢的覆灭。
“侯爷!子龙将军!”甄安见到他们,尤其是看到被生擒的周横,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快步迎上,“寨中顽抗之敌已基本肃清,缴获颇丰!”
刘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却已尽在掌控的寨子,对随行的郡尉吩咐道:“郡尉,此地后续事宜,便交由你处置。清点缴获,登记造册,妥善安置俘虏,阵亡将士及甄家义从的抚恤务必优厚。至于这寨子……”他顿了顿,冷然道,“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
“末将领命!定将此事处置妥当!”郡尉抱拳躬身,态度无比恭敬。经此一夜,辽西侯刘锦的雷霆手段与强大实力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刘锦这才看向甄安,语气缓和了些:“安世兄,此间事了,我们该回去了。甄公想必已是望眼欲穿。”他示意了一下被亲卫死死按住的周横,“这份‘厚礼’,还需尽快送到府上。”
甄安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翻江鳄”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心中畅快无比,更是对刘锦充满了感激:“全仗侯爷神威!若非侯爷与子龙将军,我甄家此番……唉,大恩不言谢!我们这就回府!”
很快,刘锦、赵云、甄安以及剩余的甄家私兵,押解着匪首周横,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踏上了返回无极县的道路。
风雪似乎也随着战斗的结束而渐渐平息。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有马蹄踏雪和车轮碾过的声音。周横被扔在一辆运载缴获的板车上,如同待宰的猪羊,他偶尔挣扎一下,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却立刻会被看守的亲卫厉声喝止,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天色微明,风雪已停。甄府大门前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但气氛却与之前的焦急有所不同,更多了几分肃穆与等待。
原来,早在半个时辰前,载着甄荣和甄宓的马车,已经率先安全抵达甄府。
当时的情形亦是无比激动:看到两个女儿安然归来,虽受惊吓但并未受到伤害,甄逸与夫人抱着女儿老泪纵横,一众家人也是喜极而泣。甄荣虽面色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简略说了被救的经过,尤其强调了刘锦与赵云深入匪巢、雪夜营救的惊险。甄宓则紧紧抱着母亲,小声啜泣,显然惊吓未消。
在将姐妹二人安顿回内院休息,并请医者诊视之后,甄逸的心放下大半,但另一件事却让他无法安心——刘锦、甄安以及众多甄家私兵尚未归来!
他知道,救回人质只是第一步,剿灭匪巢、擒拿匪首才是真正的收尾,也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风险。尤其是得知刘锦手臂负伤后,甄逸更是坐立难安。
因此,他立刻下令,全府上下做好准备,迎接恩人归来。
此刻,当远处官道上出现火把光芒和人马身影时,门口等待的众人精神一振。
“回来了!是侯爷和安公子他们回来了!”眼尖的仆役再次高喊。
甄逸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然,带领着族中重要子弟和管事,静静等候。
队伍渐近,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众人征战后的痕迹。刘锦玄青锦袍上的血迹和破损的衣袖尤为显眼,赵云白袍染尘,甄安也是一身风霜,所有的私兵都带着疲惫与肃杀之气。
而当被捆缚得结结实实、如同死狗般被拖行了一路的周横,被重重摔在甄府大门前的青石地上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唾骂声。就是这个恶贼,让甄家上下度过了无比煎熬的一天一夜!
甄逸的目光首先落在刘锦受伤的手臂上,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他快步上前,不顾刘锦的阻拦,郑重地深施一礼:
“世荣贤侄!你为救我甄家女儿,亲身涉险,更负伤挂彩,此恩此情,我甄逸、我中山甄氏,永世铭记!快,快请入府,医者早已候着!”
时近正午,风雪初霁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甄府宴客厅内。厅内陈设极尽奢华,鎏金的梁柱,铺着锦绣的紫檀木家具,四周陈列着珍贵的玉器古玩,连侍者端送酒肴的器皿皆是精工细作的银器与越窑青瓷,无声地彰显着中山甄氏“富甲河北”的底蕴。宴席是最高规格的珍馐美馔,许多菜品连见多识广的刘锦都未曾见过。
刘锦臂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换了身甄家准备的簇新锦袍,坐于主宾之位。赵云与年仅十四却目光灵动的郭嘉分坐两侧。甄逸与一众族老作陪,言辞恳切,感激不尽。
酒过三巡,甄逸温声道:“去请三小姐与六小姐来,亲自向恩人道谢。”
不多时,环佩轻响。
两位盛装少女步入宴厅。为首的正是甄荣,年方十六,身着月白曲裾深衣,衣摆绣着淡雅兰草,乌发绾成端庄的随云髻,仅簪一支素玉步摇。她容颜清丽,气质温婉,步履从容,目光沉静如水,已初具世家贵女的风范。
紧跟其后的是八岁的甄宓。她穿着绯色锦缎袄裙,梳着双丫髻,系着红色丝带,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好奇地骨碌碌转着,打量着席间众人,尤其是主位上的刘锦,小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几分古灵精怪的探究。
刘锦心中感慨: ‘阿荣越发端庄了,当年引荐之恩尚未报答。宓儿也长高了不少,还是这般活泼。’ 他对甄荣始终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激与敬重。
甄荣此刻心绪难平。 她盈盈上前,目光与刘锦相接。看到他臂膀处的包扎,想起昨夜他雪夜而来的身影,听闻他亲自追击匪首的凶险……一种混合着感激、崇敬与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头萦绕。‘他已是威震幽州的辽西侯,气度更胜往昔……’ 她微微垂眸,将少女情愫小心藏于温婉端庄之下。
甄荣领着妹妹,双手捧起玉杯,敛衽一礼,声音温婉动人:“辽西侯救命之恩,甄荣永世不忘。谨以此酒,谢过侯爷。” 姿态优雅,礼数周全。
甄宓却不像姐姐那般拘礼,她学着姐姐的样子捧起一杯蜜水,迈着小步子走到刘锦面前,仰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奶声奶气却语出惊人:“刘家哥哥,你打架好厉害呀!比故事里的将军还厉害!谢谢你打跑了坏人,救了我跟姐姐!” 童言稚语,顿时冲淡了宴席的正式感,引得众人莞尔。
刘锦见状,冷峻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他起身,先对甄荣温和道:“阿荣不必多礼,此乃我分内之事。” 随即又看向甄宓,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带着难得的轻松:“宓儿也很勇敢。以后不会有坏人欺负你们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甄荣浅浅抿了一口,耳根微红。甄宓则开心地喝光了蜜水,还朝着刘锦眨了眨眼睛。
坐在下首的郭嘉,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自顾自地品尝着甄家的美酒佳肴,心中暗忖:‘主公这人情,甄家怕是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