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刘备(1/2)
时近黄昏,广宗城外的董卓大营辕门处。
与刘锦军初抵时的严整昂扬形成鲜明对比,此处的营垒虽也森严,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暮气。守营的士卒甲胄不齐,眼神中缺乏锐气,看到刘锦这一行仅带十余亲卫、却器甲鲜明的队伍靠近时,脸上更多是麻木与好奇。
刘锦一马当先,玄色大氅下是擦得锃亮的明光铠,腰佩长剑,英姿勃发。左侧是白马银枪,面容俊朗却目光沉静的赵云;右侧则是青衫文士袍,面容阴鸷,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营内一切的程昱。这一武一文,一明一暗,拱卫着他们年轻的主公,形成了一道极具冲击力的风景。
早有亲兵通传,片刻之后,辕门内传来一阵豪爽却略显粗粝的大笑。
“哈哈哈!可是长社大捷,火烧波才十万大军的刘世荣,刘将军到了?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声音未落,一个极其雄壮的身影在一众顶盔贯甲的西凉悍将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正是东中郎将董卓。
只见他身材魁梧,肚腹已见发福之相,面色红润,一部浓密的虬髯更添几分威猛。他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眼神也似乎充满了真诚的赞赏,若非刘锦深知其为人与眼下处境,几乎要被这表象所迷惑。
“董公!”刘锦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末将刘锦,岂敢劳董公亲迎。长社小胜,全赖皇甫将军与朱将军运筹,将士用命,锦不过适逢其会,侥幸建功,实在不敢在董公面前称功。”
他话语谦逊,但“长社大胜”与董卓眼前的“广宗失利”形成了无声的对比,让董卓身后的李傕、郭汜等将领面色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董卓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与排斥一闪而过。他排斥的,正是这少年人如旭日初升般的锐气,是那场衬托得他无比狼狈的大捷,更是朝廷(或者说何进、皇甫嵩一系)派此人前来,那不言自明的“接手烂摊子”的意图。一个宗室小子,仗着些运气和朝中有人,就想来摘他董仲颖的桃子?内心虽作此想,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上前亲手扶住刘锦的手臂。
“世荣过谦了!少年英雄,正当如此!老夫在凉州与羌胡鏖战半生,就最欣赏你这等年轻才俊!”他用力拍了拍刘锦的臂膀,手感是坚硬冰冷的铁甲与其下蕴藏的蓬勃力量,“来,快请入帐!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也为世荣接风洗尘!”
他目光扫过刘锦身后的赵云与程昱,尤其在赵云那非凡的气度与程昱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上略微停留,笑道:“这二位,想必就是子龙将军与仲德先生了吧?真乃世之虎将,国之上宾!世荣得此良辅,何愁大业不成!一并请!”
一行人各怀心思,谈笑风生地走入中军大帐。帐内已然摆开宴席,虽是在战时,酒肉却也丰盛,只是气氛总透着一股强撑起来的虚浮热闹。
几轮酒水下肚,客套话说完,刘锦放下酒爵,切入正题,神色转为肃然:“董公,末将奉命北上,意在早日剿灭张角,解广宗之围,以安圣心。初来乍到,于敌情、地势多有不明,还望董公不吝赐教,将这广宗目下军情,告知一二。”
董卓举爵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仰头将爵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叹了口气,红润的脸上适时的浮现出几分愧色与愤懑。
“世荣既问,老夫便直言了。”他大手一挥,指向广宗城的方向,“张角妖道,确有些鬼蜮伎俩!其众盘踞广宗,城防经营日久,甚是坚固。更兼其麾下有一支名为‘黄巾力士’的死士,作战悍不畏死,每每于关键时刻突阵,让我军吃了不少亏。”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加之……唉,此前卢子干(卢植)围而不攻,已让贼势复张;老夫接任后,急于为国除贼,数次督军猛攻,奈何将士疲敝,贼人负隅顽抗,以致……小有挫折。”他将一场大败轻描淡写地说成“小有挫折”,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痛心之色。
“如今之势,贼困守孤城,粮草想必已是不济,但其士气未堕,犹作困兽之斗。而我军……”他环视了一眼帐内诸将,声音低了几分,“连番征战,折损颇重,士气……亦需提振。故而,暂成对峙之局。”
程昱静静地听着,此时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董公,依您之见,那张角麾下,如今尚有多少可战之兵?其粮草,据估算,还能支撑几时?”
董卓看向程昱,目光微凝,打了个哈哈:“程先生问到了关键。贼众具体数目,城破之前难有定论,粗略估算,三五万精壮总是有的。至于粮草嘛……”他摸了摸虬髯,“广宗乃巨郡大城,张角起事之初必广有囤积,虽坐吃山空,但支撑一两月,怕是不成问题。”
刘锦与程昱交换了一个眼神。董卓这话,七分真,三分假。既点明了黄巾的顽抗,夸大了攻坚的难度,也隐晦地为自己的失利开脱,更将短期内无法破城的责任,推给了“贼众粮足”这个理由。
“原来如此。”刘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理解和凝重之色,“多谢董公坦诚相告。看来这广宗,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董卓见状,心中稍定,觉得这年轻人似乎被困难唬住了,正要再“语重心长”地劝说几句从长计论,比如最好等皇甫嵩大军前来合围云云,却见刘锦已然站起身。
“董公提供的军情极为重要,末将需即刻回营,与麾下将领仔细参详,拟定方略。”刘锦拱手,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不敢再多叨扰董公,就此告辞。待破敌之日,再与董公把酒言欢!”
说罢,不等董卓再挽留,便带着赵云、程昱转身出帐。
看着刘锦三人离去的背影,帐帘落下,董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他猛地将酒爵顿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哼,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低声冷哼,“真以为靠着些奇技淫巧,赢了波才那乌合之众,就能撼动张角的根基?老夫倒要看看,你碰得头破血流之时,还如何嚣张!”
刘锦带着赵云、程昱正要离开董卓军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就在辕门之内,不远处的马厩旁,三个身影引起了刘锦的注意。
那是三条落魄却难掩不凡的汉子,正抱着沉重的草料,默默地为战马添加夜草。当中一人,双耳垂肩,面如冠玉,虽衣着简朴,眉宇间却自有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气度。他左侧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一双丹凤眼,即便是在做着杂役,也闭而不睁,仿佛一切俗务都不足以令他动容。右侧一人,则是个雄壮矫健的年轻汉子,虎背熊腰,目光锐利如鹰。
刘锦心头猛地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为首之人,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疑与探寻,朗声问道:“这位壮士,敢问……可是涿郡刘备,刘玄德?”
刘备正低头忙碌,闻声愕然抬头,见一位身着华丽玄甲、气度逼人的年轻将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心中惊疑,自己籍籍无名,何以被这等人物认出?但他素来沉稳,连忙放下草料,恭敬且不失气度地拱手回礼:“正是在下。不知将军何以知晓刘备贱名?”
刘锦脸上瞬间绽开真诚又带着几分“他乡遇故知”般的热情笑容,上前一步:“果然是玄德兄!我乃辽西刘锦,刘世荣。尝闻幽州有位同宗,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宗室身份,更精准地道出了刘备那标志性的自我介绍,瞬间拉近了距离。
刘备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他漂泊半生,因出身卑微,即便自称宗室也常被人暗中讥笑,何曾有过一位真正位高权重的宗亲将领如此郑重其事地当面认可他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腰杆挺得更直,用那标志性沉稳而恳切的语气说道:
“将军竟知备之微末出身,备……备惶恐不已。将军所言不错,备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祖刘雄,父刘弘,亦曾举孝廉,奈何家道中落,以致织席贩履,实愧对先祖。”
这番话,他说过无数次,唯有此次,在另一位宗亲将军面前,说得格外沉重,也格外坦然。
随即,他侧身,郑重地引荐身旁的两位结义兄弟:“此乃备之二弟,河东解良人,关羽,字云长。”
关羽闻言,完全睁开丹凤眼,抱拳拱手,声如洪钟:“关某,见过将军!”气度沉雄,令人心折。
“此乃备之三弟,东莱黄县人,太史慈,字子义。”刘备又指向那年轻壮士。
太史慈抱拳,声音干脆利落,目光坦荡:“太史慈,见过将军!”
太史慈? 刘锦心中一动,原来是他!这历史的轨迹果然有趣。他脸上笑容更盛:“云长兄伟岸不凡,子义兄英气勃勃,真乃熊虎之将!玄德兄得此兄弟,何愁大事不成!”他随即也侧身介绍,“此为我二弟,常山赵云,赵子龙。”
赵云抱拳,神色平静却带着尊重:“赵云,见过玄德公,云长兄,子义兄。”
“这位是我军中首席谋士,东郡程昱,程仲德先生。”
程昱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三人,尤其在关羽和太史慈身上停留片刻,最后淡淡说道:“程昱,有礼。”
双方见礼完毕,刘锦看着刘备,语气真诚地发出邀请:“玄德兄,你我同为宗室,在此乱世相遇便是缘分。此地非叙话之所,我辽西军营就在左近,备有清茶,不知玄德兄与二位贤弟可否赏光,移步一叙?我等正好可论及宗谱,共商讨贼大计。”
刘备看着刘锦真诚的双眼,又感受到赵云、程昱虽气势不凡却并无骄矜之色,心中顿生好感。他看向关羽和太史慈,二人皆微微点头。
“将军乃朝廷栋梁,不嫌备等身份低微,折节下交,备等感激不尽!”刘备深深一揖,“既蒙将军相邀,敢不从命?”
“好!玄德兄,诸位,请!”刘锦朗声一笑,伸手虚引。
一行人踏入辽西军营,刘备三兄弟立刻感受到一股与董卓军营截然不同的气象。营垒坚固,沟壑分明,巡哨士卒甲胄齐全,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整个大营肃然有序,却又暗含着一种引而不发的蓬勃锐气。
刘锦引着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中军大帐,帐内早已点燃灯火,布置虽不奢华,却整洁干练,一幅巨大的广宗周边舆图悬挂在侧,显示出主人严谨的作风。
众人刚刚落座,亲兵尚未奉上茶汤,就听得帐外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脚步声,帘幕“唰”地被掀开,一个雄壮如铁塔般的身影带着风就闯了进来,声若洪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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