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色峰会(2/2)

她方才检查赵颖脚踝的黑蛊时发现,这毒比药谷的蚀魂雾更阴狠,竟能顺着血脉往心脉爬,若不是赵颖常年用影阁的草药泡澡,此刻怕是早已没了气息。

钱通猛地抬起头,眼里血丝缠得像蛛网:是......是子母同心蛊......

他声音抖得不成调,老主人当年留了母蛊的卵......周扬那小子在长白山找了三十年冰髓......说是要让母蛊认主......

子母同心蛊?

李丽捏着银线的手一顿。

掌针女的木盒底层压着的纸条上提过这名字,说是九鼎计划最阴毒的蛊种——母蛊认主后,子蛊可寄生在任何人身上,主人心念一动,子蛊就能在宿主血脉里炸开,连骨头都能蚀成灰。

王龙突然攥紧了狼首权杖,杖顶的狼眼映着江面上的碎光:他要用来对付谁?

对付......

钱通突然咧开嘴笑,血沫从嘴角往下淌,对付所有姓王的......还有你这漏网的实验体......他说要把你们的金血......炼成母蛊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间的听风蛊猛地破肤而出,化作道黑影往江滩窜去。

沈青婉的银线追得极快,却只缠住半片脱落的蛊壳——黑蛊竟咬断了自己的尾尖,借着血雾逃了。

是想让它给周扬报信。

沈青婉收回银线,指尖泛着冷意,这老东西早就算好了。

江面上突然掠过道黑影,赵颖扶着廊柱往外看,脚踝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却仍梗着脖子道:是影阁的信鸽!

信鸽落在沈青婉肩头时,腿上的竹筒还在颤。沈青婉解下竹筒展开纸条,脸色骤然沉了——上面是影阁在长白山据点传来的消息:

周扬在长白山天池边建了祭台,冰髓里泡着的母蛊卵已经破壳,他抓了附近三个村落的人做子蛊容器,只等重阳节月圆时引双生金血祭蛊。

重阳节还有七天。

李丽将纸条捏得发皱,银线在指尖缠成死结。

她想起方才那个戴面具的第三个实验体,想起他耳后浅淡的月牙疤——九鼎计划埋的雷,竟比掌针女当年叛逃时想的还要多。

沈青婉突然弯腰按住赵颖的肩膀,银线快如闪电探进她脚踝的伤口:赵颖的子蛊在动。

她声音发紧,方才听风蛊逃的时候,子蛊跟着颤了......周扬怕是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

赵颖咬着牙没哼声,额上的冷汗却顺着下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没事......死不了......

她往李丽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是方才从宴会厅的糕点碟里抢的桂花糕,你们去长白山......我回影阁守着......万一......

没有万一。

王龙打断她的话,将狼首权杖往地上一顿。

金芒顺着石板往四周漫开,竟在江滩上凝出层淡淡的结界,沈青婉,你带赵颖回影阁,用掌针女留下的药汁逼蛊。我和李丽去长白山。

不行!李丽和沈青婉同时开口。

李丽攥着他的衣袖,银线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你伤口还没好......

双生血能护着我。

王龙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指腹蹭过她脸颊的温度,你忘了?我们的血融在一起时,连母蛊都能撕了。

沈青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泛着的金红光晕,突然将腰间的海棠玉佩解下来塞给李丽:这玉佩能感应蛊虫气息,若遇到母蛊,它会发烫。

她又摸出个瓷瓶递给王龙,这里面是影阁的凝血散,比解咒液更能压伤口的血。

江风突然变急,吹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晃。赵颖往李丽手里塞了把短刀——

是她常年别在靴筒里的防身利器,刀刃上还留着她用影阁草药淬过的淡香:替我......给长白山的雪莲花带句话......等我好了就去找它们玩......

李丽没说话,只是将短刀别在腰后,银线悄悄缠上王龙的衣角。

就像药谷深处他转身往江城跑时那样,这一次换她跟着他的影子走,无论前面是长白山的冰髓,还是子母蛊的毒牙。

两日后,长白山的雪下得正紧。

李丽用银线裹着件厚裘搭在王龙肩上,看着他肩胛的伤口在雪地里渗出血迹,染红了半片衣襟。

解咒液虽能化毒,却压不住金血在体内翻涌的热,遇上这零下三十度的严寒,竟在他眉梢凝了层白霜。

歇会儿。

她拽着他往背风的崖下走,银线探进雪地里,很快缠上来几株干枯的药草——是掌针女提过的雪线莲,能在冰天雪地里止血。

王龙靠着崖壁坐下,狼首权杖插在雪地里,杖顶的狼眼映着远处天池的冰光。

祭台就搭在天池中央的冰面上,黑红色的布幔在风雪里飘得像凝血,隐约能看见布幔下立着无数冰柱,柱里冻着的人影依稀是钱通说的村落百姓。

子蛊应该就在那些人身上。

王龙指尖抚过权杖上的纹路,金芒在雪地里漫开寸许,周扬想用他们逼我们现身。

李丽将雪线莲嚼碎了敷在他伤口上,银线缠着布条裹紧时,听见冰面上传来铃铛声。

是周扬在祭台边摇铃——铃铛是用人骨做的,声音尖得能刺透风雪,冰柱里的人影果然开始抽搐,指尖泛出和赵颖脚踝相同的青黑。

他在催子蛊动。

李丽的银线猛地绷紧,几乎要刺破掌心。她看见离祭台最近的冰柱里,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拍冰面,嘴型像是在喊。

王龙突然握住她的手,将狼首权杖塞进她另一只手里:你去冰柱那边,用银线缠他们的手腕。金血能暂时压子蛊。

他站起身,肩胛的伤口在风雪里渗得更凶,却笑得比雪光还亮,我去会会周扬。

不行!

李丽攥着他的手腕不放,银线缠上他的小臂,子母蛊认主,你靠近他,母蛊会有感应!

正好让它感应。

王龙抬手替她拂去发梢的雪,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里也有块极淡的月牙疤,是当年在药谷被蛊虫划伤的,掌针女说双生血可破阵,或许也能克母蛊。

他转身往冰面走时,狼首权杖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李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影阁檐角的铜铃——

原来有些沉夜不是为了压药香,是为了等天亮时,有人能踏着晨霜回来。

冰面离祭台还有丈许远时,周扬突然转过身。他穿着件玄色的貂裘,头发白得像天池的冰,手里捏着个白玉瓶,瓶里隐约有东西在动——正是钱通说的母蛊。

王龙。

周扬的声音比冰髓还冷,眼神落在他渗血的肩胛上,你倒是比你爹识相,知道自己送上门。

王龙没说话,狼首权杖往冰面一顿。

金芒炸开时,祭台四周的冰柱突然震颤,冰里百姓指尖的青黑淡了些——李丽的银线已经缠上他们的手腕,金血顺着线体往他们血脉里淌。

周扬猛地攥紧白玉瓶,瓶里的母蛊发出嘶嘶的响。

祭台中央的冰髓突然冒起白气,无数子蛊从冰柱里钻出来,化作黑雾往王龙扑去——那些黑雾一沾到他身上的金血,就发出滋滋的灼响,却仍前赴后继地往上涌。

你以为金血能护你多久?

周扬突然笑起来,将白玉瓶往冰髓里一倒。母蛊落在冰髓里的瞬间,整个天池的冰面都在颤,子蛊黑雾突然凝成条巨蛇,张开嘴就往王龙心口咬去。

王龙将狼首权杖横在胸前,金芒织成的屏障被黑雾撞得剧烈摇晃。

他能感到肩胛的伤口在发烫,解咒液和金血混在一起往血脉里冲,竟与母蛊的气息产生了共鸣——就像当年在药谷,他和李丽的血融在一起时那样。

李丽!他突然扬声喊。

冰柱那边的李丽心尖一颤。

她看见王龙右肩的胎记在风雪里亮得像团火,与自己左肩的疤隔着冰面遥遥相对,掌针女的歌谣突然在耳边响得清晰——双生花,根相连。

她猛地咬破舌尖,金血混着银线往祭台飞射而去。

线体穿过黑雾时,与王龙权杖上的金芒撞在一处,竟在半空凝成朵完整的双生花,花瓣上的纹路与两人掌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不——!

周扬的嘶吼被双生花炸开的金光盖过。母蛊在冰髓里疯狂扭动,却被金红光晕裹得越来越紧,最终发出声凄厉的嘶鸣,化作滩黑汁渗进冰里。

黑雾状的子蛊瞬间消散,冰柱里的百姓不再抽搐,指尖的青黑渐渐褪了。

李丽踩着冰面往王龙跑,看见他肩胛的伤口正慢慢愈合,金血在皮肉上凝出层淡光,与她掌心的花形遥相呼应。

周扬瘫坐在祭台上,玄色貂裘被金光灼得焦黑。他看着冰髓里渗开的黑汁,突然抓起祭台边的匕首就往心口刺——那匕首上刻着九鼎-01,是当年周扬祖父用来启动九鼎计划的信物。

留活口!

王龙的权杖飞出去,撞开匕首的瞬间,李丽的银线已经缠上了周扬的手腕。

周扬被银线捆在祭台柱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池的冰面。

冰下隐约有光点往上飘,是被母蛊吞噬的生魂得到了解脱,像当年药谷地宫的白光那样,往风雪里散了。

李丽蹲下身替王龙理好衣襟,发现他掌心的双生花形比之前更亮了。

风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竟被金红的光晕烘得化了,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冰面凝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

该回江城了。

王龙牵着她往冰岸走,狼首权杖拖在身后,在雪地里画出两道并行的痕。

李丽点点头,银线悄悄缠得更紧了些。

远处的冰柱里,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隔着冰面冲他们笑,手里捏着半块不知从哪摸来的桂花糕,像极了赵颖塞给她的那块。

江风或许还会吹得影阁的铜铃响,药香或许还会混着当归的温厚,但沈青婉会煮好解蛊的汤药,赵颖会在影阁的廊下晒桂花糕,那些沉过的夜,终究是等来了亮。

冰面的金红光晕渐渐淡了,只有双生花的印记还留在雪地里,被落雪轻轻盖着,像藏了个关于根与叶的秘密——

风来同摇,雨落共颤,往后的每一个重阳节,都能一起看江菊开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