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倒计时(1/2)
秋露在海棠花瓣上凝成冰晶时,王龙捏着那张泛黄的字条,指腹反复摩挲别相信你看到的胎记九个字。
墨迹已洇开边角,像被人攥了整夜才松开,纸背还留着半枚模糊的指印——虎口处有道斜疤,与李四握刀时的旧伤分毫不差。
龙哥,西市当铺掌柜死了。
赵峰的声音撞碎晨雾,他肩上落着霜,青布短打被夜露浸得发沉,舌头被割了,手里攥着这个。
木托盘上躺着枚青铜虎符,半边铸着字,断裂处还留着新鲜的凿痕。
王龙指尖刚触到虎符,后腰的胎记突然泛起麻痒——不是往日的灼痛,是像有细针在皮肉下游走,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影七十七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小姑娘的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龙哥,你的胎记在发烫。
她腕间的海棠刺青不知何时红透了,针脚处渗出细珠般的血,就像...就像上次矿道里的血雾。
李伯拄着拐杖过来,铜头在青石板上敲出闷响:归位的征兆。
老人掀开袖口,肘弯处有块淡褐色的疤,形状像朵半开的海棠,当年影九归位时,整个影阁的刺青都在发烫。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龙掌心的字条上,李四这小子,终于肯说句有用的了。
话音未落,影十七背着药篓从月亮门冲进来,篓里的野菊撒了满地:龙哥,黑市在传龙王归来,说三日后子时,有人要在万府旧址开坛,用影卫的血祭旗。
他左腿裤管被划开道大口子,血顺着草鞋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我在密道里看到蛇影的人了,他们腰里都挂着青铜铃,跟当年围杀影母的那群人一模一样。
王龙突然想起昨夜周扬擦枪时的模样。
少年对着月光转动枪管,胸口的海棠刺青被烛火映得发红,可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上,分明有圈淡青色的勒痕——那是被青铜铃锁链捆过的旧伤,当年在万府地牢里,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印记。
周扬呢?他抓起案上的长刀,刀柄的海棠纹被磨得发亮。
赵峰的喉结滚了滚:今早见他往东门去了,说...说去给学堂的孩子买砚台。
李伯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别找了。
老人从怀里掏出块碎玉,玉上刻着半朵海棠,这是今早周扬塞给我的,说要是他没回来,就让你去查换血术的卷宗,在知府衙门的地牢第三层。
王龙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字条上,晕开两个字。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矿道里,李四抱着半块青铜镜笑出声,当时对方后腰的胎记在火把下泛着金红,像有团火在皮肉里烧——那颜色,竟与周扬昨夜锁骨处的勒痕如出一辙。
影十七,带李伯去后山密道。
他将虎符塞进影七十七手里,小姑娘的指节捏得发白,你带她去粮仓,那里有影九留下的暗格,里面的火药够炸掉半个西市。
影七十七突然拽住他的衣角:龙哥,你的胎记...
王龙低头看了眼衣襟下的皮肤,那里的暖意正顺着血脉往四肢蔓延,像有无数双手在托着他的筋骨。
他想起李伯说的,或许所谓归位,从来不是回到起点,是明知前路有火,仍要踏进去的决绝。
告诉赵峰,让他把军械库里的弩箭搬到万府旧址周围。
他将长刀别在腰间,刀柄的温度透过布衫渗进皮肉,告诉阿月,让孩子们在学堂的地窖里躲好,别出来。
影七十七的眼圈红了,却用力点头:龙哥,你要回来。
王龙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想起那个举着木刀的孩子,想起周扬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想起李丽教影七十七认花时的模样。这些画面像海棠花瓣落在心湖上,漾开的涟漪里,全是要守护的模样。
会的。
他转身时,晨光正漫过月亮门的青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后腰的胎记彻底热起来,像有团火在皮肉里烧,却不灼人,反而暖得让人想落泪。
黑市的流言像长了翅膀,飞遍城池的每个角落。
有人说龙王是当年万府的余孽,要血洗影卫;有人说龙王手里有开启影阁宝藏的钥匙,藏在青铜镜里;还有人说,龙王根本不是人,是影母当年用禁术召唤的邪祟,专吸影卫的血。
王龙穿过西市时,卖花的阿婆正往竹篮里插海棠,见了他便笑:龙小哥,今天的贴梗海棠开得旺,带枝回去给李姑娘?
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全然不知三日后的子时,这片土地可能会被血浸透。
他买了枝最艳的,别在衣襟上。花瓣上的露水顺着布衫往下淌,滴在腰间的刀柄上,像串细碎的银铃。
知府衙门的地牢比想象中潮湿。
第三层的石壁上爬满青苔,角落里堆着发霉的卷宗。
王龙举着火折子在架上翻找,火光映出满墙的蛛网,网眼里还缠着半片海棠花瓣——不知是谁带进来的,枯了也不肯落。
找到了。
卷宗的封皮上写着换血秘术考,纸页脆得像枯叶。
他翻到记载的那页,墨迹已发黑,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字:影卫胎记实为血脉共振之兆,遇同类则暖,遇异己则灼,然可用药引伪造...
火折子突然爆出火星,王龙的指尖顿在二字上。
他想起李四的字条,想起周扬锁骨的勒痕,想起矿道里对方发烫的胎记——原来所谓的血脉,从来都能造假,就像那半块青铜镜,拼得再齐,裂痕也永远都在。
卷宗的最后夹着张画,画的是个女子在海棠树下制药,裙角沾着半朵落瓣。
王龙认出那是影母,画里的她正往药炉里投着什么,炉边的陶罐上写着二字。
忘忧...他喃喃出声,后腰的胎记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像有把刀在皮肉里搅动。
他捂住腰弯下腰,火折子地落在地上,火光在黑暗里滚了滚,照出石壁上的字——是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像个孩子的笔迹:
他们在找空白刻痕
王龙的心脏猛地缩紧。
他想起青铜镜背面的空白,想起李伯说的愿意在空白处刻下自己名字的人。
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血脉里的胎记,是明知空白处可能刻满鲜血,仍要落笔的勇气。
地牢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王龙抓起案上的匕首,躲在卷宗架后。
火光从石阶口漫进来,映出群戴着青铜铃的人,领头的那个穿着黑袍,领口露出半截锁骨——那里有圈淡青色的勒痕,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周扬...
王龙的指尖捏紧匕首,指节泛白。
他看着少年从黑袍人手里接过个陶罐,罐口飘出的药味很熟悉,是影十七采来给李伯治咳嗽的野菊,却被掺了别的东西,腥得让人作呕。
把药洒在万府的地基上,黑袍人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子时一到,所有影卫的胎记都会爆开,到时候...
周扬突然转身,黑袍人的青铜铃撞在他后颈,发出清脆的响。
少年的目光穿过火光,直直落在卷宗架后,嘴角动了动,像在说什么。
王龙看懂了,那是他们在学堂教孩子们的手势——
匕首从掌心滑落,掉在卷宗上发出闷响。黑袍人猛地回头,青铜铃在黑暗里晃出细碎的光:谁在那里?
王龙转身撞开后墙的暗门,砖石滚落的声响里,他听见周扬突然笑出声,像极了那天在青石板路上追着孩子跑时的模样。
随后是青铜铃落地的脆响,接着是皮肉被刺穿的闷声——那声音,他在万府大火那晚听了太多,每声都像在心上剜肉。
暗门外的石阶上落着片海棠花瓣,沾着新鲜的血。王龙拾起来时,后腰的胎记突然凉下去,像被冰水浇透。
他想起李伯说的血脉共振,或许不是同类相吸,是当同伴的血溅在你手上时,那瞬间的窒息与滚烫。
回到海棠园时,暮色已漫过无字碑。
影七十七蹲在碑前,正用布擦着那枚拼完整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她发红的眼睛:龙哥,赵峰说万府周围的弩箭都架好了。
王龙将那片带血的花瓣放在镜面上,花瓣的红与镜面的海棠纹融在一起,像幅未完的画。
他突然明白李四字条的意思——别信胎记,要信那些肯为你流血的人,信那些在空白刻痕上落下名字的人,信那些明知前路有火,仍要陪你踏进去的人。
还有多久到子时?他问。
影七十七抬头看了眼天色,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还有三天。
三天。
足够让海棠花瓣落满青石板,足够让孩子们在地窖里学会唱完那首未完的歌谣,足够让他把腰间的刀磨得更亮,足够让所有藏在暗处的影子,都走到光里来。
王龙摸了摸后腰的胎记,那里已经彻底沉寂下去,像融入了这片土地的温度。他知道,倒计时已经开始,但他不再怕了。
因为他的刀鞘里,藏着七十三道血脉的温度;他的衣襟上,别着整个海棠园的春天;他的影子里,站着所有愿意在空白处刻下名字的人。
子时会来,青铜铃会响,龙王的传闻会像野火般烧遍城池。
但只要他手里的刀还在,只要园子里的海棠还开着,只要那些孩子们还能在青石板路上追着风筝跑,这倒计时的终点,就绝不会是终结。
而是另一种开始。
就像那枚青铜镜背面的空白刻痕,总要有人拿起刀,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无关血脉,无关胎记,只关守护二字,只关脚下这片土地,和土地上每个平凡而温暖的明天。
夜风穿过月亮门时,王龙将那半块记载着换血术的卷宗点燃,火光在无字碑前跳得像团活物。
纸灰飘起来,混着海棠花瓣落在镜面上,映出他眼底的光——那光里,有即将到来的子时,有同伴的血,有孩子们的笑,还有柄即将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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