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后的独行者（2/2）

就在林源思考如何破解这种哲学层面的防御时，镜面再次泛起涟漪。这一次，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从镜面内“浮”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面容与林源竟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看透了无尽循环的疲惫。他并非实体，更像一个全息投影，但带着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林源。”老者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源的意识中，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终于来了。比预想的要晚一些。”

预想？林源心中一凛。

“我是孤星族的长老，默。”老者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你们带来的‘和谐’，我们收到了。很抱歉，我们必须拒绝。”

“为什么？”林源上前一步，掌心的印记因对方的靠近而微微发热，“‘永恒回响’不是为了统治，是为了共存！是为了避免‘狂想曲’那样的悲剧重演！外面的宇宙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默长老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神色。“代价？我们知道代价。正因知道，才选择孤独。”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源，看到了他身后那片金绿色的和谐网络，“你们所谓的‘和谐’，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连接’。而有连接，就有干涉，有期待，有……变量。孤星，拒绝一切变量。”

“为了绝对的安全，你们就画地为牢？”林源感到一阵无力，这种纯粹的、毫无破绽的封闭，比任何狂暴的敌人都难以对付。

“牢笼？”默长老第一次露出了类似表情的变化，那像是一个凝固了太久的、试图模仿微笑的肌肉抽搐，“当你习惯了绝对的静默，喧嚣才是牢笼。请回吧，守护者。孤星的故事，不需要读者，更不需要……合着者。”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淡化，准备退回那面完美的镜子之后。

场景三：绝望的呼救

就在默长老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撕裂般痛苦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猛地从镜面之后刺了出来！这意念是如此尖锐，如此绝望，瞬间穿透了孤星族构筑的完美壁垒，直接撞进了林源的意识！

【救……我们……】

这意念不属于默长老。它更年轻，更鲜活，充满了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渴望。

紧接着，第二股、第三股……成千上万股相似的微弱意念，如同星火燎原，从镜面之后喷涌而出！它们杂乱无章，却汇聚成同一个清晰的哀求：

【打破它……】

【放我们出去……】

【孤独……正在杀死我们……】

默长老即将消散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愤怒、痛苦和某种深不见底恐惧的神情。

“安静！”他发出一道强大的精神波动，试图压制那些呼救的意念。

但已经晚了。

林源清晰地“看”到了。在那面象征着绝对隔离的完美镜面之后，根本不是什么永恒的宁静。那是一个内部叙事已经彻底“坏死”的宇宙。时间在那里凝固，故事在那里陷入无限循环的自我复制，每一个灵魂都在经历着同一天、同一刻、同一念头的永恒轮回。没有新生，没有变化，没有真正的“未来”。所谓的“绝对自由”带来的自我毁灭是疯狂的喧嚣，而“绝对孤立”带来的，是另一种形态的死亡——在极致寂静中缓慢的、无可挽回的僵死。

他们不是在享受孤独。

他们是被“孤独”这个概念本身，囚禁在了永恒的当下，正在从内部一点点“窒息”！

默长老的身影彻底消失了，镜面恢复了完美无瑕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绝望的集体呼救从未发生过。

但林源掌心的印记，却因为感受到那极致的“静默之痛”，而灼热得发烫。

他站在舰桥上，望着那面冰冷的镜子，久久无言。

江若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响起：“林源，他们不是在拒绝我们……他们是在……求救。”

（第八章 完）